“是!”大伙答应一声,拉着魂不守舍的张维善,快步撤离顾诚夜这的宅院。如露珠般,迅速消失在长崎港内的巷子里。
那顾诚也是聪明,知道此刻如果自己露出半点不配合的姿态,肯定会被当场干掉。所以,竟默默跟着大伙一起撤离,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继续逼迫。沿途好几次与巡夜的日本兵卒“擦肩而过”,也坚决不发出任何声音求救。
直到码头遥遥在望,顾诚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壮起胆子,幽幽地说道:“李兄,张兄,其实你们真的不必如此。顾某和沈惟敬所做之事,的确实在两头使诈。可那丰臣秀吉乃是敌酋,顾某不骗他又该骗谁?
!”
“闭嘴,哪个在乎你欺骗丰臣秀吉?我家将军只是恨你欺骗皇上,欺骗大明百官和大明将士!恨你们内外勾结,无辜杀死三千戚家军老兵!”顾君恩一直在盯着顾诚,毫不客气地竖起刀身,将此人抽了一个趔趄。
“啊!”顾诚低声呼痛,随即,又连连摆手,“莫打,莫打,顾某几曾欺君?皇上如果不肯接受倭寇的议和请求,天下谁能强迫得了他?至于文武百官和东征将士,更不是顾某区区一个五品郎中所能欺骗。能把这么多人全都蒙在鼓里,没有阁老支持,没有六部尚书任认可,如何能行得通?!”
“闭嘴!你即便说破了天,将军也不会放你走!”顾君恩没有能力反驳此人,只好将钢刀在半空中比
比划划。
其余众人,也尽量扭过头,谁也不接顾诚的茬儿。然而,大伙心中却都明白,此人的话,绝非简单的强词夺理。
能把一个涉及到大明和日本两国,数十名重臣的几十万将士的骗局维持三年多时间,还不停地往骗局中加码,甭说顾诚和沈惟敬两人做不到,兵部尚书星和蓟辽经略顾养谦两个,也一样担不起来。这背后,必然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互相配合,严密分工,力求做到天衣无缝!并且花费的钱财,也数以十万贯计,远远超过了顾诚和沈惟敬两人的全部身家!
可大伙越不想听,那顾诚却越是来了劲儿。一边偷偷将脚步放慢,一边小声补充,“两位兄台请想,除了表面让大明遭受了些许屈辱之外,这份和约即便签
了,又能给大明造成什么损失?两位当年亲身领军东征,应该都知道,那朝鲜国王及其麾下是一群什么货色?除了几句好听的话之外,他们可给大明任何回报?祖承训第一次兵临平壤,朝鲜国王答应的五路大军在哪?是谁在他身后放了冷箭?碧蹄馆李如松提督被困,又是因为谁给他提供的假军情?而当年碧蹄馆战后,那些朝鲜官员,又是如何窥探我军虚实?如何准备反戈相向?我军将倭寇尽数赶下大海,过后可否得朝鲜寸土?而与日本平分朝鲜,却能为大明开疆数百里,却不费一兵一卒,诸君又何乐而不为?”
这些话,字字如箭,戳在李彤、张维善等人心窝子上,让大伙疼得几乎当场吐血。大明付出那么大代价,却救了一群白眼狼,值么?朝鲜百姓,又有几人真正愿意做李氏的子民?与倭寇平分朝鲜,对大明来说
,到底有什么坏处?朝鲜国王不肯出一文钱,出一粒米粮,凭什么要求大明子弟为他的江山去牺牲?
这些问题,大伙不会宣之于口,却未必不会去想。而每次想起来,心中都如针扎般难受。
“你不要再说什么花言巧语,老子不听!”强忍着心头的刺痛,张维善大声呵斥,“即便到底该不该帮朝鲜打日本,还需要另议。也改变不了,你等伙同沈惟敬欺君的事实,?”
“刚才,咳咳,在下已说过了。”顾诚求的就是有人接茬儿,立刻激动得剧烈咳嗽,随即,又颇不接待辩解道,“顾某并未欺君!陛下,乃是千古明君,谁也骗不了他。顾某作为做为臣子,第一要务,就是用陛下能够接受的方式,说出他想听的话。咳咳,咳咳,再说几个诸位不愿意听,却如假包换的事实!l
两头骗,乃是礼部的惯例!皇上早就知道,阁老与尚书们,也心照不宣。不信你们回头去看,历朝历代,跟外藩所签之约,十份之中,至少有三、四份是两头骗。外藩的文字是一套,中华文字写的则是另外一套,根本对不上号。甚至许多番邦使臣,都是假的。有人从海外随便抓些野人来,教他几句中原话,拿一些衣服给他套上,送到北京糊弄皇上高兴罢了!否则,以当前大明船只所能抵达的范围,哪里来的那么多万邦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