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明军又在故弄玄虚!”发现身边的倭
寇脚步放缓,第一阵右队大将井上景贞果断扯开嗓子,高声给所有人打气儿,“上次他们就是这样干的,小早川侍从秀包如果不上当,此刻明军已经被全歼!”
“不要怕,咱们有六千人,全都是生力军。明军那边,从早晨已经打到了现在!”第一阵左队大将粟屋景雄也挥舞着倭刀,不停地大呼小叫。
他们二人身边的亲信纷纷扯开嗓子重复,同样的话语灌输给周围所有倭寇。第一阵原本已经放慢的推进速度,再度开始变快。左右两队的所有倭寇们一边跑,一边张开嘴巴,将心里的恐慌而仇恨,全部化作了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对面的明军一声不吭,只管举着钢刀和长矛继续沿山坡下推。仿佛他们才是进攻一方,仿佛倭寇的数量不是自己这边的十倍,而是自己这边的十分之一!
双方之间的距离,很快就推进到了一百二十步。彼此都能清楚地看到白色的水汽,随着呼吸在各自的口鼻前升腾。第一阵的倭寇队伍被压缩得更窄,但前排
参战者的数量,依旧是明军的五倍以上。为了让进攻显得更有气势,同时也是为了壮胆儿,武士、足轻和徒步者们,继续扯开嗓子鬼哭狼嚎,声音一浪接着一浪,在群山之间不停地回荡。“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
对面的明军依旧不发出任何叫喊声,一个个双唇紧闭,怒目圆睁。仿佛要把所有力气,都留在两臂之上。他们甚至不愿意浪费任何力气,去观察敌军的动静。只管迈着坚定的脚步,跟在自家主帅的身后,向前,向前,继续向前。
双方之间的距离,转眼被拉近到了七十步。倭寇中的弓箭足轻和徒步者们,猛地将竹弓拉满,仰面松开弓弦。数以千计的羽箭腾空而起,刹那间,就让明军的头顶为之一暗。
冲在第一排的大明将士,迅速举盾。第二排的将士,则果断低头,同时将手中长矛竖起来,快速摇晃。第三排的大明将士,头部重复第二排的动作,手中举起的却不是长矛,而是一排锐利的投枪!
羽箭落下,大部分都被盾牌做阻挡。一少部分绕过了盾牌,却被摆动的长矛所碰中,摇摆着不知去向。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羽箭,成功落向了明军头顶,然而,无论精铁打造的宽沿头盔,还是浸过桐油的护身皮甲,都能成功抵消掉羽箭上最后残存的一点力道。明军的队伍未见任何散乱,下推的速度,也没有放缓分毫。
”射,继续射,靠近了射!我不不信,他们从头到脚都包着铁皮!”看到羽箭攻击失败,粟屋景雄再度扯开嗓子大喊,唯恐麾下的众倭寇因为害怕,而放弃了对明军的远距离射杀。
不用他提醒,倭寇队伍中的弓箭足轻和徒步者们,也知道,自己能发挥作用的机会,就在两军未正式发生接触之前。所以,一个个再度将竹弓拉满,将羽箭
射上天空。
明军依旧用同样的方法应对,依靠盾牌、长矛、宽沿铁盔和皮甲,抵消掉了大部分羽箭的作用。但是,由于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近到了六十步,队伍中仍然有人不幸受伤。
鲜血逆着箭杆喷射而出,令受伤者无法再跟上周围袍泽的脚步。他们弯下腰,用兵器支撑柱身体,脸色因为痛苦和失血,迅速变得苍白。然而,他们却努力不肯发出任何声音。唯恐自己的呻吟声,会扰乱袍泽们的心神,将所有人带入万劫不复。
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十步,第三排羽箭再度落下。这次,明军队伍中因为受伤而停止前进者更多,一些位置甚至出现了空档。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倭寇的叫嚷声,因为兴奋或者紧张而变了调。在他们对面,明军依旧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全体都变成了石头所做,只管顺着山坡,继续向下,向下,向下。
“嗖嗖嗖…”第四排羽箭腾空而起,同时,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三十步远。这一回,对明军的打击更为沉重,除了第一排持盾者还能保持基本完整之外,其他两排队伍,都变得断断续续。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管继续按照固定的速度向下,向下,向下。直到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二十步,对面的弓箭足轻和徒步者,第四次将手中的竹弓拉满。
“杀!”李如松猛然开口,厉声断喝!
“杀!”身前身后,上百声齐声以应。
宛若两声霹雳,震得天空中乌云四散,震得山头的树木来回摇晃。弓箭足轻和徒步者们的心神刹那失守,羽箭脱离弓箭,远一簇,近一簇,根本无法控制具体覆盖区域。而明军那边,第三排将士手中的投枪,也紧跟着腾空而起。
借着山势和人向前冲的惯性,投枪的威力和速度,都成倍增加。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掠过了十八步的距离,齐齐射进了倭寇队伍,血光飞溅。
倭寇第一阵左右两队相接处,被撕开了一道足足两丈宽的缺口。凡是被投枪射中者,无论身批重甲的武士,还是只有布衣护体的杂兵,结果都一模一样。
锐利的枪锋,将铁甲,竹甲、皮甲、布衣,都直接捅穿,同时捅穿的,还有武士、足轻和徒步者的身体。将他们钉在在血泊中,挣扎不得,只能用嘴巴发出绝望的哀嚎。个别倒霉蛋,甚至同时被两支以上投枪命中,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鲜血流尽,一命呜呼!
“杀!”根本不给倭寇填补缺口的机会,大明将士,再度齐齐发出一声怒喝。跟随自家主将李如松一道,迈动双腿,将速度瞬间提到极限。整个队伍,宛若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倭寇第一阵中央位置砸了进去,砸出一道猩红色的血浪。
倭寇原本还算齐整的第一阵,在巨大的压力下,迅速土崩瓦解。前面几排倭寇纷纷向左右两侧闪避,任粟屋景雄与井上景贞二人如何努力,都无法止住他们溃退的脚步。而如巨石一般砸下来的明军,速度却丝
毫不肯放慢,竟然继续向前砸去,将中央和后方数排倭寇,也砸得血肉横飞!
“顶住,给我顶住,正面顶住了,然后包围他们!”足轻大将粟屋忠正气急败坏,亲自带领本部兵马,冲向了李如松的帅旗。他没指望自己能侥幸讨取对方主帅的首级,但是,凭着经验,却坚信一旦主帅遇险,其他明军将领,肯定会不顾一切前来相救。届时,明军的进攻节奏肯定会被打乱,自己只要撤得足够及时,就性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