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职百户李慎闻听,心中顿时就是一软,先前叫人准备大棍的事情,再也不提,“你,你,你这孩子,买花雕让小厮去就行了,何必自己跑那么远?!”
“那家店的掌柜是个势利眼,小厮们去了,他就会拿不够年份的糊弄。”李彤笑了笑,轻轻摇头。随即,上前扶住自家父亲的肩膀,“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乘船还是骑马?这六七百里的路,可曾累到?”
“少拍马屁!”李慎晃了下肩膀,想将儿子的手甩开。然而,终究是舍不得从儿子掌心处传来的温度,翻了下白眼,大声补充,“才几百里路,再累又能怎样,你爹又不是那纸糊的书生?况且来去都是乘船,想起就起,想睡就睡,跟在家里没任何分别!”
“终究还是辛苦!”李彤前几天刚刚惹火上身,心里头发虚,继续笑着大拍马屁,“等我卒业之后就好了,即便不能考个进士回来,至少也能给您搭把手,省得您终日在外边操劳!”
“你啊,能不给我招灾惹祸,我就烧高香了!”李慎被说得心中发暖,对儿子的最后一丝怨恨,也瞬间灰飞烟灭。一边迈步往正堂走,一边摇着头数落。
“看您说的,我几时给家里惹祸了?我可是咱们家第一个秀才!”李彤听出父亲话里的责备之意,赶紧又堆起笑脸,小声强调,“大伯父,二伯父家的那几个哥哥,可是全靠家里头花钱换籍,才去陕西那边买了块方巾带。”(注1:方巾,明代秀才的标准制服,方巾蓝袍。因为教育不均衡,有些地方秀才就很难考,有些地方识字的人都没几个,考取相对容易。所以换了户籍去偏远地区,容易考上秀才。)
“对,你祖父早就说过,你是咱们李家的一枝俊树!”听到秀才二字,李慎略显疲惫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红光,扭过头看着自家儿子,笑着点评,“就是越长大,心思越不往正地方用!”
父子俩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两年前,李彤凭本事考中了上元县的秀才。虽然作为勋贵之后,孩子将来不一定指望科举谋出身,却让他这个当父亲的,
在同辈叔伯兄弟面前,着实露了一个大脸。
要知道,李家从老祖文忠公之下,出的就全是武将和农夫,从来没任何子孙考取过功名。而同辈数以十计,能承袭临淮侯爵位的,每代却都只有一个。其余跟爵位无缘者,只能像他李慎一样,先花钱到卫所挂个虚职,然后躺在祖宗留下来的族产上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