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绝户的儿子四年前就死了,今却要买别人家的女儿,活埋掉去给他儿子做冥婚。”刘继业抬了下眼皮,大言不惭地说道,“虽然那女子是人贩子从安南拐来的,一句中原话不会说,可怎么着,也是个活物。刘某恰好路过,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活人去给死人殉葬!”
“那,那你救下那女子就算了,又何必挖来人家的祖坟?”侠女二姐明显底虚,犹豫了一下,反驳的声音迅速变小。
“我救了一个,救不了第二个。”刘继业看了女侠二姐一眼,轻轻撇嘴,“人贩子每年从安南拐卖来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她们死后,没有苦主上告,官
府自然是民不举官不究。我要想让姓赵的断了给他死掉的儿子,娶活人殉葬的念头,就只能派家丁刨了他儿子的坟。至于祖坟,他家祖上是山西太原府人,祖坟怎么可能安在南京牛首山?!”
”这么说,你刨绝户坟,还刨出理来了?”小四在旁边听得气愤不过,冲上前,大声替自家头领帮腔。
刘继业手和脚都不能动,只能冲他轻轻地翻动眼皮,“不敢说绝对有理,只是当时做的痛快!”
“那我今天也给你个痛快!”喽啰小四被他的傲慢态度激怒,附身一把抓住绳索,拎着他大步朝船舷侧走。
“女侠,女侠救命!我说得全是实话,你,你们回到南京去,仔细打听一下,就能打听清楚事情原委!”刘继业立刻原形毕露,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你,你们这样杀了我,就,就等同于杀人灭口!”
“放下他!”女侠二姐被他喊得面红耳赤,狠狠瞪了小四一眼,沉声断喝。
“哎!”喽啰小四不敢抗命,将刘继业重重地朝甲板上一丢,大声威胁,“闭上你的臭嘴,敢再煽风点火,老子立刻丢你下去喂王八!”
刘继业被摔得眼前金星乱冒,只好闭住嘴巴,好汉不吃眼前亏。然而,那被唤作二姐的女侠,却非要争一口气,让他死得心服口服。迈开一双大长腿走到他身边,低下头,再度大声追问,“姓刘的,你的确长了一张好嘴。我说不过你,但是,半个月之前,你带着几个人,当街围殴留都御史严锋,总不是也有道理吧?他老人家,可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爷,半辈子跟奸佞做对,刚正不阿!”
她本以为刘继业依旧会胡搅蛮缠一番,也做好了反驳的准备。谁料,一身肥肉的对方,却忽然转了性子,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大声冷笑:“对,那件事,的确是刘某带人干的。刘某最近收拾东西准备去投奔舅舅,也是因为怕被南京城里的清流反咬一口。刘某这辈子天天混吃等死,但最过瘾的事情,就是打得严御史满地找牙。你要替他报仇,尽管来,刘某绝不皱
一下眉头!”
“呀,你还硬气起来了!”女侠二姐愣了愣,被气得不怒反笑。随即单手拎起被绳捆索绑的刘继业,仿佛那一大团肥肉,没有丝毫的重量,“王某人就是要给严御史报仇,才把你从南京城内赚了出来。你这纨绔,平素欺男霸女也就算了,为何连严御史这样的清天都不放过?!”
“呸,什么青天大老爷,五年时间攒下一万顷田产的青天大老爷,我还真没见过!”刘继业被吓得魂飞天外,却硬着头皮死撑。
“但是他嫉恶如仇,敢弹劾贪官污吏!”小四不服,再度冲上前,替女侠王二姐拎住捆绑刘继业的绳索。
“他弹劾的不是贪官污吏,而是过世多年的戚少保!”刘继业挣扎不得,梗起脖子大声回应。
“哪个戚少保?”正在走向船舷的女侠王二姐愣了愣,迟疑着询问。
“就是已故多年的抗倭名将戚继光!”刘继业咬着
牙,大声叫嚷,“当年被这群耍嘴炮的疯狗弹劾死了还不够,死后都三年了多,疯狗们还要扒了他的祠堂!你便是现在就淹死我,我也要说,姓严的活该!老子打他只算小惩,他要是真敢动戚公祠上一片瓦,两浙男儿一定将他生吞活剥!”(注3,戚继光名震中外,最后却被给事中张希皋弹劾,罢免回家,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