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劝诫他。

忒休斯听完第一反应。

它为什么特意告诉他行动失败的地方、原因？

就好像幼时，闯过了一个个模拟环境、事件后，帮他总结优缺点、行动注意事项的长辈。

忒休斯呼吸轻微加快。

“至于小主人，”它休息了一会，眼神温和地看着眉宇间带着淡淡疲惫的苏璃，“只需要‘小主人’这三个字。”

它的尾音里蕴藏着掩饰不了的骄傲。

它为什么不能骄傲？

它的小主人不需要多么谨慎的提示，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试探，她从仅仅三个字，仅仅凭借这一点蛛丝马迹，就意识到当前状况不对，在庞大的信息中保持理智与冷静。

这是它保护了快一百年的小主人。

同时它也很悲伤。

小主人明明不需要……

它倏地把视线移到忒休斯身上：“您怎么来的？”

之前感应到的属于艾维斯的信号，难道来自忒休斯小主人？

想到这儿，就算不需要呼吸，它都觉得万分窒息。

明明做好了最后的打算，才难得的放纵小主人一次。

难道小主人还有继续在地球呆着？

不，绝对不能。

“您带了哪些人过来？”它继续问。

忒休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璃知道，他对它仍抱有怀疑。

现在，头颅知道她的名字、身份，一见面就叫破少年的名字。

她只知道少年的名字、外星人的身份，对保护了她不知道多少年的头颅一无所知。

少年不知道她的名字（精神世界里问了她才知道），不知道这颗头的来历。

但他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苏璃从小到大在羡艳的眼神中长大，到她面前献殷勤的大有人在，很能分辨一个人是不是特意接近她。

长长的睫毛掩下她眼底掠过的深思。

“先别说其它的，我问你个问题，”苏璃拿起地上的头颅，淡声道，“怎么能让你的生命力保持稳定水平？”

“小主人不可！”

头颅脸色一变，苏璃表情平静。

“在我许愿后，我分明感受到你的生命力一下恢复平稳，但下一刻又飞快流失，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头颅不再关注忒休斯，语气焦虑：“请您停止向我传输生命力的行为……”

“为什么。”

半晌，它低声说：“小主人一向喜爱大自然，您应该能猜到这些生命力的来源。”

苏璃平静地：“我知道。”

就算她许愿的时候不知道，当她在精神世界醒来，她看到数不清的无形而美丽的，闪着瑰丽色彩的生命力，一丝丝从遥远的外界浸入，缠绕在它上，她忽然明悟。

生命力无法凭空制造，或者说，她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捏造生命力，所以只能抽取她周围生物的生命力。

但又因为潜意识里对生命的尊重，对她生活的星球、生物心存守护，她所抽取的，仅仅是恰逢死亡的生物体内残存的生命力。

即便如此，她也插手了不该她介入的生命轮回。

苏璃无法为之前的自己做任何辩解，也不能。

可都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再救不回它，怎么也说不过去。

它看着苏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些流失的生命力，最后进入小主人您的身体。”

苏璃平淡的神情终于被打破，她愣在原地，满脸愕然。

“从结果来看，小主人您是这些生命力最终受益者。”它轻声说。

苏璃骤然抬头，在她的视线里，那些只有她能看到的斑斓生命力丝，很多一圈圈缠绕着头颅，可更多的，弥漫在她精神世界各处，弥漫在这片天地每个角落。

这里，是她的精神世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灯下黑。

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