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没有端铳,而是在队伍中央,身旁是两个打鼓的家丁,在河口堡的时候,家丁队演练鸟铳横队射击的时候,二哥便要求所有人踩着鼓点前进,直到最后负责指挥的军官下令放铳。
“咚!咚!咚!”的鼓点声不疾不徐,横列展开的家丁队端着鸟铳缓慢而坚定地逼近着前方明明人数三倍于他们的敌军。
“放铳,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被鼓点声吵得心烦不已的徐通看着已然不到百步开外的高家军铳手,忍不住喊叫起来,这时候装填弹丸速度不一的神木堡鸟铳手中有人开火,有人仍旧还在哆嗦着手装弹。
稀稀拉拉的铳声连环响起,白色的烟气里,陈升他们的队伍毫发无损,尽管有人因为铳声而乱了,可是在陈升的怒喝声里,他身旁的家丁继续打着鼓,那些落后几步的家丁很快就追上队伍,重新踩着鼓点继续向前。
铳声再次响起,可是徐通麾下那些鸟铳手平时能有多少弹药练习,更兼这实战和练习时放铳完全是两回事,光一个临阵放铳需气定神闲不可,徐通手底下就找不出一个合格的,更遑论还有他这个乱了方寸的主帅在那里大呼小叫。
到最后不但鸟铳放空,更是有慌张的鸟铳手手一抖装填子药多了,直接炸膛把脸给炸没了,那惨嚎声让剩下的鸟铳手人人自危,他们不像高进手下家丁那样每日和手中的鲁密铳或为伴,日日有实弹射击,还有孙泰那等大匠教他们如何保养,会把手中的鲁密铳当成可以信任的武器。
不相信自己手中鸟铳的鸟铳手能有什么威力,害怕炸膛,于是便减少装药量,到最后只能听个响,百余步的距离,陈升硬是饶了徐通手下的鸟铳手们断断续续地放了两轮铳,而队伍里除了两个倒霉的被流弹擦中胳膊和肩膀,便再没有人受伤。
“大炮呢,给我放炮,放炮打死他们。”
看着前方的高家军铳手居然端着鸟铳挺近到了阵前五十步不到的距离,徐通喊得更加疯狂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些鸟铳放完后不能装填弹丸就和烧火棍一样,可是对面那该死的鼓点声却叫他忍不住有种胆寒的战栗感。
“轰!”
巨大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徐通左前侧的炮队里一门虎蹲炮直接炸膛了,被掀翻的炮管打着横将边上几个炮手砸成两截,而边上隔着的炮位里两门虎蹲炮也被余波震歪了。
剩下侥幸没有被波及的炮手们也全然没有了放炮的胆子,他们只是在开拔前,试射过一回,可是这虎蹲炮的装填本来就讲究多,阵前慌张操作,莫说这装填速度,就是装填的药量和仰角的调试他们就没样像样的。
被徐通寄予厚望的鸟铳和虎蹲炮全然没了鸟用,原本还勉强可堪一战的士气迅速跌落低谷,要不是身边还有近两百号人,比起对面排着横队端铳走来的高氏家丁队显得人多势众,只怕这些所谓的神木堡营兵精锐也要不战而溃了。
“给我杀!”
徐通抓着身边仅剩的两个披甲家丁朝前面已然不愿意再放铳的鸟铳手还有营兵们,拔刀喊道。
那仿佛催命般的鼓点声让徐通周围那些神木堡营兵们也是有种莫名的心悸,这时候随着徐通手下两名披甲家丁带头,他们拔刀冲向前方仍然踩着鼓点不紧不慢朝他们逼近的高家军铳手们,既然鸟铳和大炮都靠不住,那就只有靠手中的刀了。
“稳住!”
看着前方陡然间冲过来的叛军,陈升大吼了起来,这时候双方距离不到四十步,他还要再等等,直到二十步内才开火,在那种距离上,用二哥的话来说就是瞎子都能打中。
鼓点声中,看着前方像是疯了似的嚎叫冲来的叛军,两个打鼓的家丁手都有些发抖,可是那仿佛已经刻入他们脑海的鼓点节奏依然稳如老狗。
看着还是像一排呆头鹅那样木愣愣端铳走来的高家军铳手,徐通手下最后那两名披重甲的骑丁怒吼着挥动大刀,向前跃起劈砍向前方的那些端铳家丁。
“开火!”
就在这瞬间,陈升怒吼了起来,当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家丁们几乎是在瞬间捏下铳机,然后响成一条线般的铳声连环响起,火药燃烧的白色烟气瞬间弥漫在阵前。
那跃起的两名披着重甲的骑丁就像是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砸中,在半空里打着横倒飞在地,胸前精铁打的铠甲被开了个窟窿,死得不能再死。
横队列阵的鲁密铳第一次在大明朝完全发挥了它们可怕的威力,在接近二十步距离上的抵近射击没有任何甲胄能阻挡被黑火药爆炸喷射出的铅弹威力,而那些没有披甲的神木堡营兵就更像是纸糊的一样被打成了筛子。
就像是割麦子一样,六十杆齐射的鲁密铳直接把陈升他们当面的叛军给清空了,这时候烟气散去,看着面前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的一大片尸体,陈升也被吓呆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因为战事并未结束。
“上刺刀,杀!”
随着陈升的吼声,家丁们纷纷取下腰里长约尺余,阔约三指的刺刀,套在鲁密铳的枪管上,然后他们手中的鲁密铳变成了长度接近人高的长矛。
横列的家丁们迅速变成了五个短横队,开始向前持矛刺杀,就像他们平时训练的一样,对上士气被彻底摧毁的神木堡营兵,哪怕他们人数处于劣势,但还是堂堂正正碾压了过去。
“徐通老贼!”
陈升抬头,看到了上马逃跑的徐通,可这时候他要指挥家丁们刺杀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神木堡叛军余孽,不过随即让陈升放下心来的是,二哥在驱赶那些溃散的官兵冲击叛军的前军后,已经带着马队飞快地从侧翼奔驰过来。
陈升的吼声,也让正在抵抗的叛军失去了最后的抵抗勇气,尤其是那些叛军的鸟铳手们直接把手中的鸟铳扔在地上后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