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意义的枪,是指丈二以上的长枪,拒敌于丈二之外,丈二之内,以刀辅之,这是步战。骑兵马战,两军对冲,一拥而过,胜负立显。这时的枪,不分内外,两骑擦过,对冲之后,负者被刺于马下,胜者直前高进和张崇古只是比试,而不是要决生死,自然选择步战斗枪。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两人都是从小练枪的,双方持枪的架势一摆出来,就知道对面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而在围观的众人眼里,高进和张崇古身高相仿,这时两人沉肩扎马,互相持枪的姿势都分毫无差,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人间去了枪头的枪杆只最前面的细圆头搭在一块真正的丈二大枪重八斤,枪头四两,用的也是不是什么白蜡杆,而是硬杆,大枪朝前,纹丝不动大枪要练好,最重膂力和臂力,光是持枪要稳,出枪要狠,便得是经年累月的水磨工夫来打熬力气高进和张崇古彼此持枪相对,一动不动,既是在等对方的破绽,也是在看对方的基本功众人里,也只有王斗等寥寥几人能看懂高进和张崇古间摆出的架势,双手握住枪根扎马站定的姿势是何等耗力,换做旁人只叫他们双手握住枪根只怕这丈二大枪都举不起来,更遑论枪头朝上定在那里纹丝不动数息过去,高进和张崇古对视一眼,就晓得彼此怕是基本功和气力都不相上下,再僵持下去毫无意义,于是枪头一动搭上后,两人一起同时双手推枪枪杆互相摩擦的声音刺耳无比,感受着对面传递来的力量,高进和张崇古都是使劲控制着刺枪的速度在旁人眼中,高进和张崇古侧身进步,那丈二大枪锁在腰里,两人一推一送,枪头处一触即收,好似两条毒蛇同时吐信王斗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也练过大枪,晓得那姓张的枪术是下了苦功的,只怕不在高进之下。。大枪重臂力,力量不足压根就练不成大枪。当年他跟着高进一起练枪,头两年练戳枪,便是用大枪使出全力戳刺,日戳五百枪乃至千枪,每枪如矢如电方算大成,他只坚持了半年便练不下去戳枪练成后,便是革枪,这革枪练起来更辛苦,只能站在原地格挡对面刺来的大枪,王斗记得高进练革枪时,高伯到最后是叫他和陈升还有杨大眼三人拿枪连环去戳高进,虽说他们的大枪去了枪头,高进也穿了护具,可他们每一枪都是使出全力,戳在身上便是淤伤高进那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全是被枪头戳的乌青印子,王斗也是那时候彻底消了练成大枪的念头戳革既熟,大枪练到最后便是连环,这连环便是高进和张崇古眼下的双人对练说是比试,可高进和张崇古此时对练的连环枪,已是凶险无比,两人一戳一革,刁钻狠毒,简直就像是如有大仇般欲致对方于死地。空气里传来的砰砰击打声,又闷又沉,王斗他们这些练家子都清楚,高进和张崇古两人比试时,这戳革间的每一枪都使尽全力,这要是戳在身上,怕是骨头都要被击碎一连对放了十多个回合,高进和张崇古才同时罢手,两人同呼起,“痛快!”来“高爷使得好枪,张某拜服。”张崇古扔了大枪,朝高进道,“还请高爷收留,原为高爷效命。”
方才比试时,张崇古使劲了浑身解数,但他的戳枪都被高进革住,真要论起来,两人其实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要是以命相搏的厮杀,也只是个同归于尽的地步,但是高进革他戳枪时比他快上一些在张崇古看来,这便是自己输了“张兄也不差,这轮比试,就当是平手。”
高进一把扶住要拜倒的张崇古说道,这张崇古是个能冲锋陷阵的猛士,他自然要好生招揽看到高进扶着张崇古,边上围观的众人里有人同样拜倒到,“还请高爷收留,愿为高爷效命。”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连忙醒悟过来,俱是纷纷有样学样地拜倒,同样大声说道方才高进和张崇古的比试,大家都瞧得清楚,这位高爷的武艺分毫不弱于张崇古而且气度不凡,再加上高进的威名,这样的东家值得他们投靠效命“大家都起来,既然大家愿意跟着我高进,我自不会亏待大家。”待张崇古站到自己身边后,高进才看向那拜倒一地的众人大声说道随着高进话语,众人方才起身看向他,因为高进接下来的话叫他们心中都是一凛“不过我还有些话要和大家先说清楚,我高进接手四海货栈,今后这货栈的规矩便要改了,大家且先留下,等我将规矩颁布,若能受得,我高进自是欢迎大家留下共谋大业,若是受不得,我也不强留,哪位要走。。自当奉上程仪银两。”
高进看着底下众人说道,这些四海货栈的打手,俱是桀骜之徒,可他却是个重规矩的人,今后这四海货栈里便是要行军法管束,使上下号令严明,容不得散漫之辈“愿听高爷吩咐!”
高进说得严肃无比,那刚站起来的一群打手们也都是神情肃然,谁都不会把高进的话当玩笑看,对他们来说,能继续留在四海货栈自是好事,至于高进口中的规矩,他们也没想太多,只要不是太过分,哪怕是降了他们原先的例银,他们也能接受“侯先生,货栈暂时一切照旧,诸事由你代管,至于货栈的外事,便由张兄打理。”
高进看向侯三,关爷走得突然,他本没有想过那么快接手四海货栈和古北寨,眼下他最紧要的事情还是要赶回河口堡,然后按着关爷吩咐向神木堡报功,等百户的官身下来,接下来才是他大展拳脚的时机。“高爷放心,外面那些阿猫阿狗,张某自会料理他们。”
见高进转眼间便对自己委以重任,饶是张崇古,也不由满怀感激,他和侯三不一样,虽然得关爷看重,但顶多只能算是货栈的打手头子,不是货栈的核心人物“是,高爷。”
侯三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高进这等用人不疑的做事风格,叫他心里很舒服收服张崇古等人后,高进便在这些货栈的打手簇拥下,回了货栈大堂,这时候侯三已是让人把所有伙计都给召集齐了,等着高进训话宽敞的大堂里,四海货栈上下近五十号伙计全都到齐了,这时候大家都知道关爷走后,高进要接手四海货栈的消息对于高进伙计们都不陌生,眼下这位高爷“高阎罗”的名头可是响亮得很,方圆百里的马贼都闻高色变,害怕这位高爷捣了他们老巢,把他们插在木桩子上示众于是原本四海货栈里随着关爷走后,还有些人心惶惶的局面,就这般消弭下来“小乙,你可真是走了大运。”
“是啊,高爷成了东家,你怕是能当个管事吧!”
当日为高进牵马的那位伙计小乙,一脸的喜气洋洋,边上则是恭贺讨好的其他伙计在他们眼里每次都被派去接待高爷的小乙,肯定会被这位新东家提拔重用,说不定他们也能沾些光“吵什么吵,都别说话了。”
进了大堂的侯三,吼了起来,四海货栈的伙计们顿时如同见了猫的老鼠,再没半点声息,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大堂立马安静了下来高进在王斗和张崇古的护卫下,走到二楼,在那里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大堂,每个伙计他都能看到,侯三同样跟着,等高进站定后,他清了清嗓子,向底下那些伙计道,“大家也都知道了,关爷要回骆驼城养老,如今咱们四海货栈的新东家便是高爷。”
“今日叫你们过来。。便是让你们见见高爷,日后莫要认错了东家。”
侯三说完,看向高进道,“高爷,您可有什么话要和大伙儿说的。”
高进走到临栏处,看向一众脸上满是期盼的货栈伙计,高声道,“四海货栈以往的规矩如何,高某不得而知,但今后货栈里便是能者上,庸者下,做得好有赏,做差了就罚。”
“过几日我会让侯先生颁布货栈的新规矩,半个月里,你们谁若是受不得新规矩约束,便可以请辞离开,高某绝不阻拦……”
底下的伙计们听着高进的话,却是没几个人动了离开的心思,新东家立新规矩本就是应有之意,更何况这里是塞外,是没有王法的地方,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离开货栈还能去哪里?
大堂里的伙计散去后,高进跟着侯三去了货栈的库房,关爷虽然对杜家忠心耿耿,可是古北寨和四海货栈的事情上杜文焕的做法多少让关爷寒了心,所以便留了不少好处给高进。库房占地不小,不过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高进也不心急,他以前听魏叔说过,像四海货栈这种地方的库房,肯定还有暗库,那才是真正藏东西的地方就在高进四处观察时,侯三走到一处地方,蹲下身时袖子里滑出一把短刀,撬开地上那块青石板,然后露出了黑漆漆的通道高进看着侯三不动声色地收回短刀,心里面对这位侯先生的认识又深了些许,方才侯三使刀的那几下看着可不像生手。以前高进就听魏叔说过,那些大商帮的管事都不是易于之辈,像那袖里藏刀的把式最为阴毒不过,没点江湖经验的遇上那等擅长伪装的老狐狸,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侯三点了火折子领着高进下了暗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便是关爷,在古北寨待久了,也是要为自家多考虑一些的,四海货栈这些年赚的大头都上交给总兵府,但是数年积累攒下的家当也不少当火光照亮那并不算大的暗库时,高进还是吃了一惊,因为这暗库里放的多是甲胄军械,真要算起来也就值几百两,但都是高进急需之物当日杜铁牛他们去河口堡时穿的全身甲高进面前便摆了好几副,虽说高进觉得这等全身甲太过沉重,但不可否认这是适合骑将冲阵的好东西“这些都是关爷私下悄悄攒下来的。”
侯三开口说道,货栈的马队养了这么些年,出门办事自然也有折损,每次都虚报一些折损,这慢慢累积下来,甲胄也有二十多套,强弓近四十张,至于刀枪什么的,古北寨里自有匠户,倒也不缺除了甲胄弓弩外,暗库里还有一箱金银,高进粗粗估算了下,起码也有近两千两,侯三打开箱子后,朝高进道,“这些是关爷存下的养老银,不方便带回去,日后还得麻烦高爷送回骆驼城。”
“这是应当的。”
高进没有多看那些金银。。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关爷的钱,于是让侯三重新封箱后放回原处“高爷就不动心么?”
侯三默默将那箱金银放回后,朝高进问道,他没想到高进对这笔银钱居然毫无贪念“这是关爷的钱,不是我的。”
高进看着侯三在火光下有些阴晴难定的脸色,笑了起来,“侯先生难道以为我会为了这区区金银,便舍了关爷的恩情么?”
“高某日后送回这笔金银的时候,还得再添上一笔,否则如何以谢关爷厚恩。”
高进看着四周那些甲胄弓弩,沉声说道,有了这些甲胄,再加上张崇古那批人,就是阿计部那里,苏德要翻脸,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侯三看着满脸自信的高进,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高爷是真豪杰,侯三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