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修不常出门,脸色很白,眸光沉静无波,见洛璃洛宇父子,只是坐在轮椅上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洛璃找回儿子心情好,走上前去,跟洛宇介绍云修,让他们认识。洛宇懵懵的,云修淡淡的,很快擦肩而过。
云修腿上放着的书滑落在地,丫鬟连忙停下轮椅,跑过来蹲下去捡,一道银光一闪而逝。
丫鬟捡起书,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又放在云修腿上,而不远处洛璃回头,见洛宇驻足不走了,有些奇怪,“宇儿?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洛宇摇头,垂眸拉了一下衣袖,“爹,我没事,刚刚有点累了。”
“那我们回去吧,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洛璃神色关切。
洛宇摇头,笑容淡淡,“没关系,再走走吧,我很喜欢这里。”
丫鬟推着云修回到他和薛氏住的院子,薛氏闻声打开门走了出来。
“娘。”云修叫人。
“修儿送给清羽的画,他很喜欢。”薛氏微笑,“你没事多出去走走,等过些日子,娘再带你去护国寺。上回方丈夸你供奉的佛经和佛像画都很用心。”
云修点头,“好。我又写好两本佛经,还有几幅佛像画,下次去护国寺带过去。”
薛氏因为宋清羽的事说开,如今宋清羽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娘,还有祁妙那么好的儿媳妇,时常过来陪她说话,她心情也好了不少,不似之前看破红尘的样子,也觉得过往对小儿子关心少了些。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云修回房去了,薛氏说今日亲自下厨给他做点好吃的。
午膳时,宋清羽和祁妙过来了,薛氏很高兴。
像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是薛氏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脸上一直带着笑,给祁妙夹菜。
祁妙是个爱吃的,却不会做,一边夸薛氏做的菜很好吃,一边说等回头要跟着薛氏好好学学。
薛氏自是应下,又笑着说祁妙学不学都无妨的,想吃什么只管过来跟她讲,再说,宋清羽的厨艺好,让宋清羽给她做。
其乐融融的午膳过后,宋清羽对薛氏说,他想找云修单独聊聊。
薛氏不疑有他,想着两个儿子兄弟之间好好说说话自然是好事,就看着宋清羽带着云修一起走了,祁妙陪着薛氏到竹林里去散步消食。
“大哥,这是去哪里?”云修发现不是去宋清羽的院子。
“到了你就知道了。”宋清羽神色淡淡。他还是云尧的时候,自小就学会了照顾母亲和弟弟,也为了给他们一个安稳的未来付出良多。不过因为他把云修保护得太好,倒是让云修变得骄纵,当初险些铸成大错。这几年,兄弟之间关系很疏远,云修跟薛氏一样潜心礼佛,越发沉默。
宋清羽推着云修的轮椅进了南宫珩和叶翎的竹楼,见到南宫珩和叶翎,云修皱眉,“是你们找我?”
南宫珩和叶翎都没有回答,宋清羽站在云修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银针刺入眉心,下一刻,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宋清羽神色都变了。
本来低头坐在不远处的风不易冲过来,却在片刻之后拧眉摇头,“已经死了。”
只见轮椅上的云修,七窍流血,跟先前端木尹的属下死状完全一样!这是第二次用迷心针所致的!
宋清羽并不是想找云修聊天,而是南宫珩和叶翎在救回洛宇,且调查细作的事始终没有进展的情况下,决定用上最后一招,府中所有无法排除嫌疑的属下,全都用迷心针来验证一遍。云修作为最没有存在感,跟他们最疏远的人,也在需要被验证的人之列。
宋清羽带云修过来,南宫珩施针,结果是,云修瞬间毙命……
宋清羽心中揪紧,脸色发白,“这……怎么会这样?”他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薛氏还等着他们回去,她如何能承受?
叶翎眸光冰寒,“清羽你冷静一点。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我们想要找的端木尹安插的细作,否则无法解释他什么时候被人用过一次迷心针。这玩意儿,是端木尹为了防止他的人被我们拷问所用的手段。迷心针对端木尹的属下是失效的,我们只要用,只会得到一具尸体。”
“他大概早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换了芯子。”南宫珩微叹一声,“几乎不跟我们接触,给了他绝好的伪装机会。你娘也发现不了,是因为他在那之前,就被小叶子下药失忆一次,不管他有多大的变化,都会显得很正常。”
虽然云修是个残废,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宁王府的事,若他想知道,并不难。
旁边候着的开阳脸色变了变,“主子,属下想起一件事来。”
“说。”南宫珩皱眉。
“云公子这几年喜欢书画,来到西凉城之后,薛老夫人拜托属下隔一段日子就给云公子从司砚斋买纸墨回来,说云公子喜欢用那家的纸。”开阳脸色难看,“会不会这里面有猫腻?”
“还有吗?”南宫珩冷声问。
“还有……先前薛老夫人和云公子每个月都要去护国寺上香,好几次都是属下护送的,云公子每次都会带他抄录的佛经和画的佛像画过去供奉。”
“去搜他的房间!”南宫珩面色一沉。
开阳立刻起身离开,额头满是冷汗。本来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没想到,竟然是细作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祟!藏得太深了!
不过南宫珩和叶翎倒不至于怪罪开阳,因为在今年之前,他们连端木尹这号人物的存在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叶晟和宁蓁当年的遭遇,哪里可能想得到身边被安插了细作?
宋清羽看着云修的尸体,眸中痛色蔓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弟弟早就没了吗……我,我弟弟,都遇上这等事,我娘她怎么能接受?”
南宫珩叹了一口气,拍拍宋清羽的肩膀,“他早就不是云修了,只是一个随时可能会害你娘,害我们的细作,这样的结果是迟早的。你多陪陪你娘吧。”
开阳去搜查云修的房间,找到了一些尚未用过的纸,和写好的佛经,画好的佛像画。
纸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应该是这次端木尹没有新的指示,或者是,“特殊”的纸已经被“云修”销毁。
叶翎把佛经和佛像画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在其中一幅佛像画中发现了端倪,云修用这幅画传递一个信息:宋清羽身份已坦白,宋氏夫妇并无迁怒。
云修是细作毋庸置疑,他被换了芯子也是毫无疑问的。因为若是原本的云修,没有任何理由和可能性成为端木尹的人,且如此训练有素,心机深沉。
不过想来,这应该是端木尹的死士,对他绝对忠诚。
祁妙陪着薛氏散步回来,薛氏脸上带着笑,祁妙手中提了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嫩竹叶,是婆媳俩一起摘的,薛氏说晚膳要做一道竹香鸡。
“娘。”宋清羽出现在云修房门口。
“尧儿,修儿呢?你们聊完了?”薛氏笑着问。
祁妙看出宋清羽脸色不太对,心中微沉,她是知道宋清羽带云修去做什么的,看样子,结果不妙。
宋清羽扶着薛氏进门,祁妙把门关上,让薛氏坐下。
薛氏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修儿人呢?”
“娘,对不起。”宋清羽沉声说,“云修他,已经死了。”
薛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儿子,怎么就死了呢?
宋清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薛氏讲了一遍,薛氏得知她的儿子云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害死,换了芯子,这几年一直是他们最大敌人的细作,暗中给敌人传消息,出卖南宫珩和叶翎,身子一晃,昏了过去……
另外一边,洛璃和洛宇父子俩才用过午膳,见洛宇神色疲惫,洛璃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里面放了专门问风不易要的安神药,说让洛宇喝了好好睡一觉。
“爹也回去休息吧,我等会儿就喝。”洛宇点头。
洛璃起身离开,从外面把门关好,决定再去跟风不易好好道谢。
洛宇看着紧闭的房门,面色倏然沉了下来,端起那杯安神茶,起身,一点一点倒在了房中的花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