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急着回答不好,你先听我说!”周融带着点惶急:“我觉得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最知道我,我也知道你。如果我们俩在一起,我发誓,一生一世只会有你一人!无论富贵贫穷,无论是年轻年老,都是如此!”
讲到这里,周融年轻的面孔熠熠生辉,眼神带着渴盼专注地凝望着张惟昭。
张惟昭在心里感叹:移情是诊疗当中最难处理的一个环节了。“让我们讨论一下你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提出一次这样的要求。”
“就算是出家也可以还俗的是不是?更何况你这算什么出家?只是跟道长学医而已。”周融似是没听到张惟昭的话。
“这和我是什么身份没关系。”
“我母亲不会不答应的。就算她不答应,我会向天发誓,今生非你不娶。我会叫她心甘情愿认你做儿媳。”
“周融,”张惟昭看着周融的眼睛,“和我成亲并不会一下子让你的处境变好。解决你的问题的方式只有一条,就是自己去面对。没有一个人能一劳永逸解决你的问题,你必须要长期的不断的去面对它,处理它。”
周融颓然坐到软榻上,向后仰倒,又侧转身,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很害怕。”他的声音听又脆弱,又稚嫩,就像一个孩童通过他的胸腔发出声音。
“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又变回一个人。”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我从小就是一个人。父亲、母亲,他们只要我读书好,能光宗耀祖就好了。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说到最后,周融已经带上了鼻音,似乎随时可以哭出来。
“你告诉过他们你的感受吗?”
“我不能告诉他们。他们只想让我聪明果敢,稳妥持重,堪为大用,如果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周融的声音越来越低。
张惟昭没有说话,保持静默。
“她用手摸我捏我的时候,我很害怕。”周融紧紧团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
张惟昭知道,这个“ta”不是周融以前提到过的任何一个人。这是周融第一次提到ta。那个潜伏在周融身后的暗影终于浮现上来了。
“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子,会害怕很正常。”
“可是,有的时候,我又喜欢坐到她腿上,她抱着我,摇晃我的感觉。”
“人都需要和人亲近,所有的孩子,都需要被接触、抚摸,拥抱。”
“父亲总不在家,母亲总是很忙。我很想让母亲抱一抱我。但是她告诉我要懂事,让我去找奶娘,不要耽误她管理家事。”
奶娘,果然是奶娘。张惟昭一股怒火直冲上来,无论在前世还是这个世界,大多数侵犯孩子的都是关系非常亲密的人。但是无论看到过多少个这样的例子,张惟昭都没办法学会对此平心静气。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周融对张惟昭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敏感,马上察觉到张惟昭情绪的起伏,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就询问道:“你在生气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