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暮霜刚低下头。这瞬间,原本趴在病床边的红发青年立刻被惊醒,他猛然抬起头,眼睛里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警惕,但那双普鲁士蓝的眼睛落到暮霜脸上时,又流露出浅淡的喜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暮霜认真想了想:“好多了。”
“想喝点水吗?”
“好。”
得到肯定回答的红发青年接了一杯温水,他试了水温后,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选了一个隔着枕头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
暮霜内心哭笑不得。
不至于吧?
她又不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玻璃制品……
下一秒,暮霜就收回了这个念头。她看见自己身上厚厚的绷带,硬是将她缠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木乃伊。很显然,在暮霜不知道的时候,大家已经达成了“她是个脆弱物品”的共识。
也对,毕竟人形异能差点将她“玩”死了。
红发青年问:“想吃点粥吗?”
“好。”
暮霜又吃了半碗粥。这时候,红发青年又拿出了十几盒不同包装的药:“想要吃药吗?”
暮霜睁大了眼睛。
“医生说过,这对你身体有好处。”
话已如此,她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暮霜咬牙回答:“吃。”
吃药体验绝对称不上愉快,只需要闭目咕咚咕咚咽下去的药丸还好,只是胃有点撑。而另一些饮用药剂就非常难喝了。暮霜都不能确定自己是怎样将最后一个怪味药剂吞下去的,胃翻江倒海地抗议,以至于暮霜不得不死死地咬住下唇——她生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毫无形象地吐出来。
怪不得对方要先喂半碗粥。
如果将顺序反过来,她肯定没有任何胃口去喝粥了。
红发青年伸出手,轻柔地拍打暮霜的背部,等到暮霜的反胃感褪去一些后,他轻声问:“如果你身上还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记得及时和医生说。”
“好。”
“有几个签字需要你的监护人……”红发青年停顿了一下,在黄昏中,他的神色有些暗淡,“你还有能联络到的监护人吗?”
暮霜果断摇头:“没有……了……”
——就算能联络到这具身体的真正“父母”,但暮霜扪心自问,她有这个胆量吗?联络森鸥外,还是联络福泽谕吉?她怂,就让自己做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就好了。
红发青年愣住了。
他原本还有一系列提问,但这些提问从开头就被打断了,使得之后的补充提问全部“追尾”,话题终结,他不由陷入沉默中。
片刻后,红发青年才想起了另一个话题:“离开医院的话,你有去处吗?”
“……”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但后果很难估量。
暮霜很想问,如果她说“没有去处”,你就会收留她吗?但源于某位无良首领的多疑,让暮霜压住了内心的激动,转而谈论起另一个话题:“你之后还会过来吗?”
“应该会吧。”
暮霜产生了一个猜测。
说到底,她应该在见面的第一时刻,就去询问对方的姓名才对。
幸好,现在问也不算太迟:“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暮霜死死盯着对方的脸。
红发青年的嘴唇开合,他的声音和暮霜心底的声音重合。
“我叫织田作之助。”
啊,果然。
果然是被太宰治誉为“治愈系男子”的织田作啊。
暮霜差点笑出声,她觉得自己太蠢了,蠢过头了,这么明显的答案摆在她面前这么久,竟然还能一无所觉。清理战场,还愿意照顾龙头战争后流离失所的孤儿,除了织田作之助,还会有谁呢!
织田作之助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帮暮霜将被角叠好:“那你呢,你的名字叫什么?”
名字啊——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是过去的自己所遗留给自己的证明,大概也只有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