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段知行一直在外,就是因为已经得知了之前三番两次袭击大小姐的人都与黑暗集团有关。
既然知道了,他怎么会一直等着不去处理。
只是在和黑暗集团的人进行博弈时,他在他们脸上看到的不是紧张,算计,而是对现状的倦怠。
钱财,不重要;集团分公司覆灭,也不重要;
他们只是用一种谨慎的目光注视着所有与他们接触的人。
段知行应该是能感受到这种目光的人之一。
谨慎,度量,像是眼睛里含着一把尺子,在裁定他到底“合不合格”。
段知行并不在乎被他人打量,他只是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要找的人是什么人,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家大小姐吗?”
段知行说完这句话后,眼神瞬间变得十分锐利,和之前还有话好说的姿态全然不同。
他别的可以不必知道,但这件事,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会议室的大门没有上锁,谁都可以开门出去。
但会议依然在进行,没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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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的车驾再次到达了秀家的山脚下。
这里的竹林依然绿如翡翠,勾着红线的黄铜铃铛垂在竹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七夕的车子被人在山脚下开始开车领路,这次和上次玉雕会不同,没有停在山腰,而是一路领到了山顶上。
这里是秀家自己停车的地方。
秀金蝉站在不远处,看着车驾缓缓上行。
他拿在手上的手机响起,他没有低头看是谁,而是直接接起。
那边传来了秀天奇咋咋呼呼的声音。
“哥!你为什么不让我今天回家?我的工作结束了,奶奶也和我说最近有时间就回去!”
“你没有时间。”秀金蝉缓缓说道。
秀天奇不解:“什么没时间?我自己有没有空我自己不知道哈?”
秀金蝉点头:“是。你今天要去上学。”
秀天奇大为震撼:“哥????”
秀金蝉看着装着七夕的车子缓缓停下,便朝那边走去,边走边说。
“我之前已经说过,会让你找个学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哥!我是明星!我是偶像!我都出道了还得回校园上学!”秀天奇声嘶力竭。
“因为,你今天不能回来。”
秀金蝉看着七夕从车驾里出来,手指摁在了挂断键上。
七夕在这时同时开口:“打扰了。”
电话那头的秀天奇好像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
“哥!是七夕吗?你们在哪?!”
秀金蝉挂断了电话。
“玉雕室就在附近,请你……和这位小朋友一起来。”
秀金蝉低头看到了跟在七夕身边的坏崽崽。
“我是坏崽崽!”绿色的恐龙崽自我介绍。
看着秀金蝉的神色,坏崽崽不知怎么的有点怕,下意识地牵上了七夕的衣角。
“这是我……弟弟,”七夕对秀金蝉说,“玉雕室里的贵重物品很多,孩子不方便去,让它在这里随意转转可以吗?”
秀金蝉听了之后,还是找了几个秀家人过来带着坏崽,免得孩子磕着碰着。
“玩够了,要是困了就送到客房,找稳妥的人看着。”
秀金蝉交待完毕后,才领着七夕往雕刻室走。
坏崽崽对七夕握拳,表示“一切就交给我吧”,七夕不是很放心。
只是走在前方的秀金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累了吗?”
才走了几步路啊,哪能累着。
七夕摇着头,却见秀金蝉脚下一转,走了另一条路。
秀金蝉没有说为什么要走这边,但七夕看着秀金蝉原本要走的地方,那是有阶梯的上行路线,而现在的则是穿过小湖的平坦桥面。
平地走一走,虽然时间可能会长些,但不会累到人。
七夕望着秀金蝉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有着难以亲近气氛的男性,现在倒是也没有那么难懂了。
“这是蜻蜓。”
秀金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落在湖中荷花上,正缓缓舞动着翅膀的小蜻蜓。
“……我当然认识。”
七夕心想,这是小学生郊游吗?待会就要开始介绍这是鲤鱼,那是小荷花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秀金蝉?
秀金蝉则像是弯起了唇角,只是神情仍是有些清冷。
“我还以为你还在发呆。”
秀金蝉停下脚步,等待着七夕走上来。
“我没发呆,只是到处看一看,上次来没有见过这里。”七夕说道。
“因为这里除了家人,也很少有人能来。”
秀金蝉走在七夕身侧,注意着七夕的步速。
在七夕看来,楚家算是现代家庭,不管是装修也好,那里边居住的人也好,都很贴近社会。
但是他们的穿着却贴近旧时代。
长衫,旗袍,披肩,活像老电影里的人。
而秀家明明修建得这样古色古香,但秀金蝉每次出现时,不是时兴的休闲装,就是西装,今天还穿了t恤牛仔裤,一整个完全贴近现代社会,毫无包袱的模样。
秀金蝉察觉到七夕打量的目光,低头看了七夕一眼,没有出声,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像是在问“我怎么了”?
“秀金蝉先生的t恤很白。”
七夕随意找了个话题,可是一说到t恤,她的视线就正好对上了秀金蝉脖子以下,腰部往上的位置。
嗯……穿t恤的话,看起来好像更显眼了。
谢谢招待。
只是七夕不能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看,不然就太明显了。
可七夕抬起头时,正好与秀金蝉对视。
……他像是早就发现了。
不过秀金蝉没说什么,依然往前走,只是走到中途,一尾锦鲤自湖中跳起来时,秀金蝉像是有些想要探究,又像是纯粹开玩笑般说。
“你很喜欢看胸吗?”
七夕:!!!我不是,我没有!我刚才什么也没做!秀金蝉啊秀金蝉,你对妙龄女性说出这种话来,不觉得很崩人设吗!
眼见七夕瞳孔地震,秀金蝉就像是阐述事实一样说道。
“你在荒岛上也这样。每个人都有喜好,这不是什么问题。”
七夕觉着秀金蝉想陷害她:“荒岛上什么时候我这么看了?我根本不记得!”
秀金蝉则转过头,像是早就料到了七夕会这么说。
“原来你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七夕越发像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只是不等七夕说话,秀金蝉就停下了脚步。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白色房屋,侧头对七夕道。
“路上说说话,很快就到了。”
七夕听着这话,显然……刚才秀金蝉只是在找话题闲聊吗?
确实,随便说说话,不知不觉间就到达了目的地,也不觉得累。
“原来你刚才都是在开玩笑么?”七夕挑眉,“说得怪真的。”
秀金蝉抬脚走到雕刻室大门前,将自己的手放入雕刻室门口的石狮子嘴里验证掌纹。
“那些倒是真的,天奇一直说我不会开玩笑。”
好在不等七夕再次瞳孔地震,雕刻室的大门就缓缓打开,秀金蝉回过头来,请七夕进去。
秀金蝉的雕刻室也不是七夕幻想中的那种古代手艺人的密室。
这里的天顶和墙上都由大片厚重的玻璃制成,天光肆无忌惮地铺满了这间雕刻室的每个角落。
雕刻室里也是纯白的,一些不知是玉石还是箱子一类的东西被铺上了白布,堆叠在墙边。
雕刻室正中放着两张大桌子,桌子上放满了各色雕刻工具,仪器,灯具,但看起来并不凌乱。
七夕一抬眼就看到了放在左边那张桌上的药师如来。
佛祖端坐莲花之上,手指,衣衫,背后日轮,慈悲垂眸之相,几如真物。
但七夕知道那是被人巧手雕成,实在精美绝伦到了极致。
一般人进门时,大约都会瞩目那尊药师如来,七夕“原本”也是为了那尊药师如来而来。
只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到了右边的那张桌子上。
那边的桌上摆放着一尊还未完成的玉像。
长发柔顺,鼻子小巧高挺,嘴唇小小一点,看起来秀气又漂亮,只是在往上却没有雕刻眼睛。
不是七夕过于自恋,而是这尊玉像实在有些像她。
总是挺直的脊背,微微低头,像是在看着地面,水面。
总之是不会分一点注意力给旁人的。
秀金蝉开口道:“这就是我之前提过,想要你的照片雕刻的玉像。但是即使拿到了照片,我想也雕刻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一尊玉像要完全像一个真人,而不是想象中的神佛,实在有些难度。”
秀金蝉并不介意被人知晓自己的失败,但七夕却缓缓走过去,站在那尊玉像前静静注视着。
“为什么不能雕刻眼睛呢?”七夕问道。
秀金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因为我没办法在一尊玉像上……留下你的影子。”
天光落在秀金蝉脸上,他眉心的那粒朱砂痣也像是镀上了一点光,看起来就像额间点缀了珠玉般美丽。
七夕闻言一愣,她的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竟然漫上一丝酸楚,随后她抬手捂着眼睛,像是要掩盖自己的表情。
她听到秀金蝉凑近的脚步声,连忙说道。
“我眼里进沙子了,揉一下就好。”
秀金蝉说的这句话,以前七夕也是听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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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夏日的午后,天热得让人困倦想睡,窗外到处是此起彼伏的蝉鸣。
但学校是不会打蝉的。
它们出生一次不容易,每一年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尽情绽放,喊叫,向这个世界发出自己的呐喊。
因此学生们再烦躁,也只能默默忍耐,有的厉害一些,还能伴随蝉鸣的叫声睡着。
这些人里就包括七夕。
午觉结束之后,七夕伸了个懒腰,抬手在右手边一碰,就碰到了保温杯。
保温杯里是冰镇的酸梅汁,不是市面上售卖的乌梅或者话梅,而是腌渍过的青梅。
天热的时候取三颗出来,用勺子揉碎,里边的核也不会扔掉,撒上糖,再倒入热水冲泡,静置一两个小时,让那酸甜的滋味彻底融合,再放入冰箱冰镇。
等到第二天能喝的时候,那滋味又冰又酸甜爽口,一口下去就让人提起精神来。
这不是七夕自己准备的,而是那个时时跟她在一起的人。
不过往常七夕醒来就能看到他,现在却不知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