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龙将重新点亮的那盏烛台稳稳地放在桌上,扬手让云彪关好房门,只听“咯咋—”一声闷响,小室的门关上了,两人不顾没有座椅的尴尬,左房龙已经等了好久,忍不住开始问他:“典狱府命案的结词到底怎么说?”
施云彪的眼神一沉,心里犹豫半通:{我若是将实情告诉房龙大哥,他肯定不会相信的,但我若是瞒着他,又对案情不利。}
房龙见他没有说话,盯着他的脸,喊他的名字:“云彪,云彪?”
“哦,是这样的,歌辰大人说了,他…他还没有知道这件事。”
瞒着房龙对云彪说来,是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施云彪自从在白虎堂出来的时候,已经默认了歌辰大人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洛河小镇等待消息,典狱府的判词是不符合逻辑的,他再那么对房龙一讲,让房龙更
是寝食难安,倒不如继续按照歌辰大人说好的那样,再过几天白虎堂有消息传来,比这靠不住的判词更加让人信服。
施云彪一心为房龙好,可现在房龙倒不是这么想,他的第六感一下子告诉自己,眼前的施云彪确实是有事瞒着他,而且从他暗淡的神色,还有盯着自己想要躲避的眼睛,左房龙没有对施云彪袒露怀疑小千的事,他的内心正是焦急万分,一力想要辩清小千是否杀了人,下了歹手。
当下他见施云彪不肯说实话,于是背对着云彪,质问道:“云彪兄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这一声沉重的质问,使得施云彪不知所措,茫然道:“房龙大哥,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左房龙没有回头,反而看着小室墙上微弱的烛光,冷冷道:“你我相识多年,刚才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歌辰大人没有交待,倒是你…你说,是不是有话故意要瞒着我?!”
施云彪被房龙这么一逼,却使得自己无法回答,见
施云彪没有说话,左房龙压抑不住的愤懑一下子从肚子倾倒而来:“你说!是不是因为「麦田案」的事?!”
云彪犹如晴天霹雳,又像是雪天里的冰刺一下扎进心窝。
他到现在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不愿提起的「麦田案」,竟被房龙牢记心里,而且还耿耿于怀,他一向对房龙当做自己亲生大哥一样,目的就是为了他忘却这件事,不惜赴汤蹈火,无怨无悔地为他出命,现在竟因为曲解了云彪的意思,重提这件事来刺激那颗早已埋下伤痕的心。
云彪多么想着这件事不是真的,眼眶里泪水打转,凝着眼泪说:“房龙大哥…你误会了。”
“误会!?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你不是我的兄弟!”
房龙一时怒火遮眼,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使得兄弟二人更加决裂,感情就被这句话撕裂的无所遁形。小室虽是封锁着的,密不透风,可此刻可以感觉到心里
传来的阵阵寒冷,风像无边的尖刀,漫入这座小小的暗室。
“听我说,真的不是这样的——”
不管他做任何解释,左房龙都厉声否决,由于多天来的烦心事一下积在心底,对于小千是否杀人的事又使得自己疑神疑鬼,云彪在这件事上又有所隐瞒,使得他的怒火和愤懑一时加剧,蒙蔽冷静,倒竟让他对昔日的兄弟说出:“我不听你的解释,你走!你走!”
施云彪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房龙大哥,他眼神逐渐被泪水迷离遮掩,只能沉下脸,想要忍住自行落下的两行泪珠,看似不可能了,他反手推开身后的偏门,冷风和月影一下就凄凄惨惨地扑了进来,他一脸泪痕往后看了看,房龙那深邃的面容,还有自己这颗被伤透了的心,裹着一片寒冷,云彪终究是迈开了步子,带着一身孤独离开了。
回想当初在泰州府的时光,他们一起喝醉,一起谈天,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云彪想不清楚,也
看不到眼前的路,泉涌的泪水遮着他的双眼,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和房龙复好,那一句话揪开了他的心结,也使两人的裂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的身躯越来越轻,天上昏寐的乌云开始挡住皎洁玉色,从他踏出小室的那一刻起,昔日冷雨又落在这苍凉的大地上,他用手接坠落的寒珠,这下,他应该何去何从?
其实现在的房龙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话太伤人了,可他以为云彪不会放在心上的,哪里会知道身边一直对他好的兄弟,对他那份情怀,单单就是为了抱着恕罪的想法而来,现在他一时被怒火和多天的冤情冲昏了脑袋,谈起这件多年前的[麦田案],让云彪再也不可能原谅自己,因为在他父亲[左正双]当年追捕云彪父亲[鬼面]之时,曾欠下一桩愧疚,话不说破还好,说破倒让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江湖一向传闻是鬼面害死了左正双,在云彪开始迈出门槛的时候,房龙已经后悔了,无奈已无法挽回,唯有将想要道歉的话收在唇边,想着过一段时间的话,施云彪可能会原谅自己。
但他想错了,大错特错!施云彪比他年纪小一些,麦田案左正双和鬼面在江湖失踪的时候,云彪和他娘孤苦伶仃的生活,年纪幼小的他难道心里不痛苦?没有,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想着他的父亲,即便是被同村的孩子看不起,他也没有放弃他父亲能够回来,与他们团聚一起的梦想,可是,随着年月的飘散,云彪这个可怜的孩子终究察觉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个梦,实在是太遥远了,远的让人触摸不到,远的就像这冰冷滴撒在掌心之雨,匆匆划过,又悄无声息地漫在脚下。
两人始终是分别了,一个顶着寒风滂沱,一个看着室外芸芸而下的风雨,他们的脸上,都刻着一道哀伤,藏在心底和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