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以后,陆词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的吊灯,他把纸巾随意地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了,再把手机拿过来,重新打开,看看刚才是错过了谁的电话。
然后发现自己是把奶奶的电话给无视了,奶奶连打了七八个电话。
陆词不免头疼起来。
他拨回去,刚“喂?”了一声,奶奶就着急地问:“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奶奶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
陆词撒谎说:“没有啦,只是手机正好没电了,放在那充电,我又不小心睡着了,才睡醒看到。”
奶奶松了口气:“我想想也是,可能我宝睡着了。”
陆词是奶奶带大的孩子。
他小的时候刚生出来没多久,父母就一起去外地工作,把他交给的奶奶抚养。他奶奶是旧社会的名门闺秀,养他不像是别家老人一样当成小猪小狗似的喂饱穿暖就好,每天把他打理得可可爱爱,还擦香香。
有时,陆词想,是不是因为她是个臭美的老太太,所以养出来他这个臭美的小孙子。
但就算奶奶再宠爱他的,小朋友嘛,还是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
后来他到上学年纪,父母把他接走了,他被奶奶养得乖巧听话,读书自觉,爸爸妈妈一点也不用为他操心。
小时候懵懵懂懂,被爸爸妈妈夸两句“文静乖巧”就觉得是最好的。
久而久之,就愈发的无话可说。
不像他在奶奶身边一样,什么鸡毛蒜皮点大的破事儿他都能跟奶奶叨唠个没完没了。
奶奶还很爱听。
后来,在他十四岁时,父母发现他的性取向,家里爆发一场大战。
父母没有相互指责,一致认定是奶奶的过失,导致他好好一个男孩子却半道长歪,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去了。
那段时间可真难熬。
他被打,被罚跪,被教育,被扔掉了屋子里所有跟女性化有关的东西,所有颜色稍微粉一点的东西,挺荒唐,甚至包括粉蓝色的包书纸。
罚他骂他,他就受着,但是陆词不哭,也不说会改。
倔得狠。
父母折腾了他一年,发现毫无效果,他阳奉阴违、打死不改,能有什么办法?
想了想,两人高龄要了二胎,再生了一个。
大号废了,就练个新号。
现在弟弟已经快到上学年纪了,是爸妈从小放在身边养大的,跟他不一样。其实他的弟弟还是蛮可爱的,也亲近他,见到他的时候会奶声奶气地喊“哥哥”,很听他的话,但是妈妈一看到就会把弟弟抱走,不准弟弟跟他玩。
有一次,陆词在边看剧边吃零食,弟弟走过来,踮起脚,扒在桌子边上,流着口水看自己。
他就喂了弟弟一个果冻,弟弟捧着果冻吃了一半,妈妈看到了,走过来生气地一把夺了过去,当着他的面把果冻扔进了垃圾桶里,把弟弟抱起来就走,边走还边说:“看你嘴馋的,不是跟你说了好几次了吗?不准乱吃东西。”
“吃零食不健康!会蛀牙的!”
“还有小朋友吃果冻噎死!怕不怕?”
陆词没话说。
他觉得弟弟也挺可怜的。
暑假差不多两个月,陆词在出租屋住着拖了大半个月才回家,住了没两天就去奶奶家度假,一直到快开学,才回家捏着鼻子、度日如年地待了最后一星期。
要不是因为还能跟汤铮互通消息,就他家那气氛,他真的熬不住。
陆词问:“什么事啊?奶奶。”
奶奶说:“我跟几个老姐妹一起去旅游,过几天路过你那,我能不能去看你啊?”
陆词笑了:“怎么不能啊?哈哈。去哪玩啊?”
汤铮在门外隐约听见了陆词的笑声,好像是在跟谁说话,笑得可开心了。
汤铮心里是又急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