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宇达点了点头,随手一挥,便有两名衙役出列走去,两根杀威棒在柳岁寒后颈交叉,将他的脑袋摁了下去,使他四肢着地。柳岁寒却愈加挣扎,一边大喊道:“沈初九!你这样说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海教谕对你恩重如山...”
沈初九面无表情地望着昔日的大哥,声若冰霜地说道:“恩情自然当报,可邪恶也必当铲除。柳大哥,我与你不同,你大可以不顾声誉不顾是非地为你所谓的情义献身,可我是捕头,我只在意是非对错,我只
知道每一件案子当有其真相。无论犯人是谁。假若有一天你犯事杀了人,我也会不留情面地将你扣住,待查明真相之后,亲自送你上刑场,你死后,我还会为你守孝三年。柳大哥,若怀疑我包庇景姑娘,在我分析完毕之后尽管质疑便是,我会为你一一解答。”
柳岁寒却听不进去,在他耳中,沈初九的每一个字皆是为了包庇景凤而说的,“沈初九!你不辨黑白,你无耻!你为了这个娼妓贱妇不惜玷污海教谕的名声!”
沈初九终于忍受不住,恨不得抬起脚猛踹柳岁寒的脑袋,可他不能。他为差而柳岁寒为民,他为弟而柳岁寒为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这么做。可柳岁寒的嘶声咆哮令他心烦意乱,他仍是大吼道:“究竟是谁不辨黑白,究竟是谁无耻!若不是你执意要为孙夏担罪,我犯得着在大堂之上顶撞知县大人吗?!若不是为了抓孙夏归案,我的肩膀也不会中刀!”
柳岁寒瞋目切齿地大喊道:“那是你自找的,我又没逼你帮我!”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现下正值初夏,外头的树上已有蝉潜伏着,知了知了唤个不停。沈初九的心却已寒到了极点。他呆呆地望着柳岁寒,全然没有料到柳岁寒竟会说出这般话。片刻之后他即回过神,悄无声息地吐了口气。眼下的情况非常,他知道,景凤身背杀害海教谕的嫌疑还需要他去洗脱,徐守志与史凯达的死,也需要他去安抚。
他只是低声说道:“你知道那几天你被关在牢中,海教谕有多心急吗?”
海教谕正是柳岁寒的软肋,一听沈初九提及海教谕,柳岁寒便镇静了下来。
沈初九继续说道:“你静心听我分析完毕就会知道,海教谕做这一切正是为了你。”
柳岁寒一怔,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初九,沈初九已转过身去,从袖中取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牛皮纸捧在手中说道:“大人,有一物可以证明,海教谕正是自己毒死自己。”
两旁登时走出一名衙役,从他手中接过牛皮纸,送
到公案之前。
乐宇达伸手接过,将其打开,并未发现其中有什么秘密,便问道:“这是什么?”
沈初九答道:“这是从海教谕的胃里取出来的,想来正是包砒霜的牛皮纸。”
乐宇达听说这牛皮纸来自海教谕的胃,登时吓得收回手,那牛皮纸便落在了公案之上,“...从海教谕的胃里取出来的?”
沈初九道:“正是如此。我去地牢找嫌犯了解情况的时候,嫌犯将上午所发生之事与我一一告之,我听完便开始思考其中有无破绽,只是苦思冥想许久并未发现,直到嫌犯告诉我,她离去之前,海教谕曾问她我在哪里,嫌犯告之我会去找陈叔聊天。”
乐宇达听毕,皱眉思索一阵,问道:“这其中有何关联?”
沈初九说道:“大人,当时我们一起在案发现场时,嫌犯便已说了,她是因为忘记带酒才走出屋去,出屋之前,海教谕吩咐她前去通知吴姑娘一声,说是午
饭三人一起,既然如此,海教谕又为何会独自一人动筷?海教谕教书几十载,最重礼节,若非情况紧急,绝不会破坏规矩。”
乐宇达仍是有些不解,转头望向主簿,主簿从未参与其中,自然不解,便摇了摇头。他便问道:“海教谕的确遵守礼节...可这其中又有何关联?”
沈初九沉声道:“属下恳请大人应允,让嫌犯景凤亲口来说,从她端着菜肴走入海教谕房间到走出的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宇达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真相,便匆匆一挥手,说道:“准了。”
沈初九转头向景凤,虽然知晓公堂之上不得讲私情,但面对那个让他不再孤单的女子,他不自觉地变得温柔,“嫌...景姑娘,请你将当时的一切细细道来。”
景凤见沈初九目光温柔,当即便静下心来。她捋了捋思路,娓娓道来:“..我在方公子的指引下进到海教谕房间,走到桌旁正将盘子端出,海教谕从内屋
走了出来,望见那四菜一汤笑了一笑,好似颇为满意。我见到海教谕出来才想起忘记带酒了,收了托盘之后我便出门要去拿,海教谕叮嘱我去通知吴姑娘一声,说是午饭我们三人一起,我应了一声,正要出门,海教谕又问我沈公子在哪,我并不知晓,但想起昨夜沈公子曾说要去找陈叔聊聊,便如此说道,海教谕点了点头,我便出去了。”
乐宇达听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海教谕遵守礼节丝毫不假,既然已约定了与他人一起用餐,自己却先一步动筷,的确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