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噤若寒蝉,无人敢吱声。
乐宇达哼了一声,转过身面向沈初九,神色依然郁郁:“初九,你心地善良,这很好,却也很不好。你要记住,该软则软,当断则断。”
沈初九庄严肃穆,颔首应道:“初九记下了!”
乐宇达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初九你随我来,我还有些规矩要和你细说。”
沈初九正要答应,却有一名捕快匆忙奔来,进入大堂之后即单膝跪地,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乐宇达转身望向那捕快,双眉一轩,“怎么?”
那捕快道:“县衙之外聚了一群百姓,黑压压的,全是人啊!”
乐宇达双眉更紧,急急向那捕快迈了两步,“聚了一群百姓?”
那捕快道:“是啊!我和陈老二背着方华正要去
找郎中,才取下门闩将门开了一道细缝,便从门缝中望见县衙之外黑压压的全是人,他们口里喊着什么抗议,什么压榨。”
乐宇达登时明白过来,痛苦地闭上双眼,一边无力地后退着,连连摇头,“原来如此,果真被我料到了...”
沈初九赶忙伸出右臂扶住乐宇达,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乐宇达睁开双眼,喘了两口粗气,显得很是疲惫,“前些日子我收到内阁急递,说是倭寇打到了朝鲜,朝鲜国王被迫流亡,请求渡江内附,内阁决定派李如松带军剿寇。”
沈初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来是平定宁夏哱拜之乱的那一位将军吧?”
乐宇达缓缓道,“正是。”
沈初九道:“若是果真如此,派李将军前去剿寇,岂不是再明智不过?”
乐宇达苦笑道:“李如松固然神勇,可他的缺点亦是众目俱瞻!平哱拜之乱,兵部拨了四百万两给李
如松,其中一百五十万两用于军饷,另外二百五十万两,全部进了他的口袋!”
沈初九听闻此言,极是震惊,“...这...皇上不管?”
乐宇达愈加泄气,“皇上不理朝事久矣,每日与太监掷银为乐。当今天下最令人头疼的,既非鞑靼、女真侵扰边疆,亦非高官大吏贪墨国帑,而是国本之争。大皇子虽已出阁读书,皇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愿立大皇子为太子,甚至提出了三王并封,阁揆因为此事上疏近百封,皆是石沉大海,哎,我大明的江山啊...怕是要毁在我们这一代手中了。”
沈初九听毕,只觉有狂涛冲天卷起,稍有不慎,“大明”这艘巨舰便会被狂涛拍得粉身碎骨。他稳了稳神,问道:“那百姓聚在县衙之外,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乐宇达叹道:“朝廷要打仗,总得有军饷,国库空虚已久,所剩仅够李如松贪墨的,哪里还有余发军饷?内阁发急递下来,便是要浙江与南直隶两省再收赋税,我前些日子找海教谕商谈正是为了此事,本想
借着海教谕德高望重,让他助我一臂之力,他却推脱有心无力。哎,赋税年年收,年年不足,寅吃卯粮,卯粮吃完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