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城大案
太湖边上有一安宁县城,唤作吴县。此地西濒太湖,东傍穹窿山,端的是山清水秀,风景旖旎。
吴县受名山秀水的影响熏陶,居民大是善良淳朴。只是酒馆与他地无异,时常会有醉酒之人昏天暗地地吹牛皮,但来来往往不过是空口幻想,譬如“等哪天我有钱了就娶一个正房,二十八个小妾,每月抱着不同的娘们睡觉,啥,还有一天?还有一天当然用来休息,不然再壮的牛都得累死”,如此已算是那帮面朝黄土的农夫最远大的抱负。
十六岁的瘦弱少年沈初九在一家装潢简陋的酒馆之中贴门而坐,他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老旧长袍因频洗而有些褪色,尽管如此,他依旧神采奕奕满是期待,时不时向门外看去。
太阳爬得不高,酒馆的生意并不太好,五张木桌空了三张,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中年掌柜便没有赶沈初九走。他弯腰站在柜台之后,左肘支在柜台,左手托
着腮帮,右手则百无聊赖地轻轻敲打着柜台,亦时不时向门外看去。
除了他们二人,酒馆唯一的客人——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儒生,面前摆着一碟炒花生和一只酒壶。每当他用筷子夹了几粒花生米扔入口中并灌了一口酒之后,也将视线抛去门外。
约莫一炷香之后,三人同时露出了喜色。
只见一位身着素洁长衫、面若冠玉且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款款而来,上阶之时,他用右手提起长衫下摆,使之不会触碰于地而脏,直至走入酒馆,他才放了手,从袖中取出九枚铜钱,依次摆在柜台之上,随后轻声道:“掌柜的,劳烦温一壶酒。”
中年掌柜见他神情黯然,有意嘲弄他,收了铜钱之后并未取出酒壶,而是捧起账本放上柜台,指着某空处笑道:“柳岁寒,我忘记茴香豆的茴怎么写了。”他知道以柳岁寒的性子,若是有人请教他书本上的问题,必定笑逐颜开,然后耐着性子从一讲到三,用柳岁寒的话说,便是“问一而答三,此乃夫子之性也。
”
柳岁寒听中年掌柜如此提问,却竟没有喜上眉梢,只是微微一笑,提起比姑娘更为纤细柔美的右手,以食指在柜台上写了一个“茴”字。
中年掌柜自讨没趣,白了他一眼,后往分隔前堂后厅的帷布喊道:“来一壶黄酒,温的。”惟帘之后很快传来答复,“好嘞”。
那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儒士放下筷子,提起右脚踩在长凳上,如同地痞一般朝柳岁寒叫道:“喂,姓柳的,昨夜戌时左右我见你与孙捕头在书院以西的杨柳树下交耳谈话,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要是你杀了人可赶紧去衙门自首啊!就要秋闱了,书院的学生都等着中举,要是因为你而害得我们无法参加考试,你看教谕不把你脱光了吊在书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