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的屋子开了一扇小窗,外面也同样布置了渔网铃铛,屋外太冷,几个放哨的兵丁搓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屋内点着火盆,微风从窗口吹入,火盆里的火摇摇曳曳,照在班超的脸上,他正用火筷子拨弄着火盆里的炭,好叫它烧地更旺一些,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为难。过了半晌,这才抬起头,对陈瑕说道:“如你所说,那根断了的小指,已经失踪了十几年,要找它着实不易啊。我这府邸又是刚刚建成没有多久,从前的那些乱石杂物早已清理干净,早知如此,莫不如不建什么西域都护府还好一些。”
陈瑕叹了一口气,“伯伯事是大事,我的是小事,怎么能不建西域都护府呢?许是天意如此,偏偏我晚到了一个多月,就错过了许多事情,也怨不得旁人。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
班超一摆手,“哎,你也不必气馁,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一定尽力而为。那些乱石杂物多半堆积在城西,明
天你暂时不必去任尚那里,我派一些人手给你,叫他们把城西的废墟挖个遍,也帮你找到那根断指。”
陈瑕毕竟也没报什么希望,“何必为了我麻烦别人,我自己去挖即可。”
阿曼在一旁说道:“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本事再大,要找一根小拇指大的东西也不容易,多几个人帮忙也好。如果那里找不到,就算把西域都护府所有的地皮全都翻一遍,也得继续找下去。”
班超也说道:“理应如此。不过这件事要慢慢来,楼兰虽然不大,但是要挖遍整座城池,绝非易事。阿曼姑娘,你是精绝的公主殿下,是吗?不知你到我西域都护府来,又有什么事?还是说你与瑕儿或者瑜儿已经成亲了?”
阿曼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我早已是鄯善王阿布提的未婚妻子。我这次来,就是想知道精绝的状况如何了…”她把以往的经过,以及从兰天定那里听来的消息,对班超简单讲了一遍。之后含情脉脉地望了陈瑕一眼,叹息着说道:“哎,其实我该早些问的,但是我又害怕…是不是精绝已经被人家灭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瑜说道:“如果精绝别灭了,是谁做的,就找谁报仇也就是了。你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怕什么?有班超大人坐镇楼兰,就绝不会叫鄯善与匈奴结盟,定然打回去。”
阿曼娥眉轻蹙,一声长叹:“哎,可鄯善的大将军人称王之利剑,又是你和瑕哥哥的师父,在于阗我们都见过他的本事,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更何况破鄯善容易,破匈奴却难,他背后有匈奴人撑腰,就算是班超大人,也未必可以取胜。就算到时候报了仇,父王,包括整个精绝的百姓,恐怕也已经死于战祸,那报不报仇,又有什么分别?”
陈瑜无言以对。班超却道:“倒是没有听说鄯善出兵精绝的消息。所以阿曼姑娘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就算他们要攻打精绝,也要筹备一段时间,如你所说:一个多月之前,呼衍洁是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就更腾不出时间那么快去进攻精绝了。不过鄯善落入匈奴人的手中,呼衍洁助纣为虐,倒是不可不除。明天我便发出檄文,争取联合疏勒、且末等国,以讨逆之名,共伐鄯善,来个先下手为强,这样一来可保精绝无虞,二来,也可平定鄯善。”
阿曼大喜,“想不到我之前奔走万里,竟是徒劳。其
实只需班大人你一句话,便可保住精绝,小女子真不知该如何感激。”
班超笑道:“精绝和鄯善本来都是我大汉盟国,我又怎么会坐视不理呢?”
陈瑕忽然问道:“如果保住了精绝,那你是不是就又要去找阿布提了?”
阿曼神色一凛,“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好容易得到了王位,如果班大人要攻打鄯善,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了。想起来也真叫人伤感。”
“是啊,还有师父呢…”陈瑕也觉得为难。
陈瑜却道:“师父助纣为虐,本就不该,鄯善是西出阳关第一国,我大汉理应取之,更何况是他们先撕毁盟约,就算灭国也怪不得谁了。至于阿布提不过是个傀儡,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如果大人要打鄯善的话,我愿为先锋,与师父对阵沙场。如能好言劝他归顺便罢了,如果不能,也只能大义灭亲!”
陈瑕大惊,“你要杀师父?”
陈瑜冷笑道:“他囚禁娘十几年,叫我们母子不能相见,早就该死!当初爹就是一时心软才被他害了。你还念
及什么师徒之情?”
陈瑕道:“可爹不是他害死的,害死爹爹的人是淳于炎。更何况,师父在于阗帮过我们,我们师徒三人联手御敌,何其痛快,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陈瑜面如冰霜,冷冷说道:“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当然就要拼个你死我活!我自有道理,你无需多言。”
陈瑕哪里知道,陈瑜的目的可不是呼衍洁,而是班超。如果他随班超一起出征,阵前倒戈一击,那父亲的大仇方可得报。否则在西域都护府下手未免太过张扬,难以全身而退。只是这番话,不便当众说出。
班超却摇了摇头,“你武艺高强不假,但呼衍洁也不是等闲之辈,我们西域都护府自从你们父亲死后,就只剩下三百多人,我在这里经营十余年,总算小有成就,只是到目前为止,我手头的可用之兵其实也不过千余人,依旧不算很多,如果要对抗匈奴,还是要联合其他的小国才可以。檄文发出究竟有哪些人会响应,还要看运气的。所以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倒是龟兹、于阗乃是西域大国,从背后偷袭,防不胜防,所以要平定鄯善之乱,还需想办法牵制这两个地方。”
阿曼道:“班伯伯,既然要牵制龟兹和于阗,为何不联合鲜卑部落?”
陈瑕之前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就是顾及到阿曼的感受,免得她想到慕容倩,就会难过。却没想到阿曼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奇女子,陈瑕一直不肯提,她便主动替他提起。“瑕哥哥,你不是鲜卑的金刀驸马么,这次到西域都护府来,不就是为了结盟之事吗?为什么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