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代桃僵”、“隔岸观火”、“借刀杀人”的连环之计,从墨奇打算杀了尉迟新若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好此后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大势走向。
只有汉、匈奴、鲜卑纷争不断,他们才无暇顾及他们这些已经几乎快被人遗忘的墨者,墨家的弟子和机关术才能渐渐地脱离俗世,换回永久的安宁。这一步棋,是墨奇所愿,也是大鲜卑山的住民祖祖辈辈心中所愿。机关术害人至深,连墨喜儿也把它用于刀兵,此皆因世人知道机关术的存在,如果人们遗忘了,那或许这世上也就少了许多纷争。
墨奇那么聪慧之人,却忘了一点:只要有人,就有纷争,只要有人,就会创造各种杀人的手段,罪责不在机关术,而在人本身。也许多年以后,有比机关术更加厉害的杀人手段出世。只不过,那时墨家和机关术已经太过古老,甚至被人永远遗忘。
墨奇回头遥望了一眼那村口处“绝世钜子”的石碑,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这么做是对是错,在当
世无从判断,也许在梅丽丝等人看来,他不守信用,出尔反尔,但墨奇自己认为,他是为了天下着想,为了这些墨家遗孤着想,是非功过以及世人的评说,对于墨奇来说根本不在乎,他所在乎的依旧是那三个字:“活下去”,叫所有墨家的弟子能活下去。
“不错,”墨奇诡异地对兰天定笑了笑:“就是在你出来的时候,陈瑕把他的头砍了下来,为田碧恒亲手报了仇。所以,杀人者陈瑕是也。”
一听到这七个字江浪也不禁心头一凛,他没有梅丽丝那种蔑视墨家的心思,相反的,江浪愤世嫉俗,尉迟新若的死,他不但不觉得不妥,反而觉得墨奇杀的好,杀的痛快。
不过墨奇刚才的这句话,却叫他觉得脊背发凉。因为墨奇的话竟和当初冒充陈瑕滥杀无辜之人的题字是如此吻合。如果说这仅仅是巧合,那就是上天故意跟陈瑕开了一个玩笑,要他背负一个杀神的恶名。
从此之后这个恶名必定传遍西域,乃至于整个天下武林。这幕后的始作俑者是冒充陈瑕杀人的那个人,但他绝不是陈瑜,而是另一个人,他到底是谁,便只
有江浪能猜到他的身份,可是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江浪却又一无所知,他想不通为什么他要陷害陈瑕,也想不通墨奇又为什么陷害陈瑕。
兰天定也同样吃惊,因为陈瑕明明就在地下的甬道,兰天定畏惧陈瑕,不敢与之一战,所以出来的时候,开启了自毁机关,叫所有的沙子一股脑地全都涌入地道内,他要活活把陈瑕埋在里面。可按照墨奇所说:在他出来的一瞬间,陈瑕砍下了尉迟新若的人头。这怎么可能同时发生?除非他真的如报事的人所说,快得就只剩下影子。
乌维图道:“别听这个老疯子胡说八道,没有人能逃出里面的机关!”
可偏偏就在这时,墨奇身后一片扬尘,陈瑕大喝一声,居然破土而出,一个纵身飞上众人头顶,所有的沙土冲天四散,陈瑕在最高处,浑身污秽,黑的是泥,黄的是沙,红的是血,唯独那一双眸子在火光中,格外醒目,真好似地狱里跳出的恶鬼一般。
乌维图大惊失色,“陈瑕!是陈瑕!”
此话一出口,他面前的兵卒立即向后退却,之前还
有心决一死战,可此时却战意全无。
原来陈瑕在地底被沙土埋没,可是随着沙子的聚集,反而叫他离地面越发近了。因为什么东西都被黄沙吞没,唯独那座法坛是不会沉没的。反而如同海中的孤舟,水涨船高,换做旁人等到沙子填满甬道之时,注定窒息而死,可陈瑕有龟息大法护体,又是不死之身,纵然在地下再憋上四五个时辰也不会就此死去。
随着法坛的升高,他渐渐地已经可以碰触到流沙下方的孔洞,尽管控制这些孔洞的拉环已经被黄沙吞没,但是几块木板如何能挡得住陈瑕的神力,他一掌将木板击碎,因为法坛上的巫仙像,使得他有了借力之处,所以他是踩着巫仙像的头顶,跳出地表的。与此同时头顶尚有两丈深的沙土,也被他一掌击地直飞冲天,这一掌已经是陈瑕的平生之力,自然威力无穷。
他瞪着眼睛,落在墨奇身后,紧跟着大地一阵摇晃,地面的那些沙土因为被陈瑕打得散了,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地面就此坍塌,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洞穴,红砂太华坛里的那些尸体、焦土、火把,房屋、栅栏等物一齐落到地下,顷刻间填满了大洞,跟着又被地
底冒出的沙土掩埋,填平,就好像这个大洞从未出现。身后面唯有那“绝世钜子”的石碑岿然不动。
村外环绕的护城河水流入洞穴与泥沙混合一处,使得众人的脚下结实的地面也出现裂缝。墨奇也万万没想到,陈瑕破土而出,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不过他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一个很小的力,层层堆叠,最终也会变成移山倒海之势。眼看着所有人都可能葬身于此,他大吼一声,“冲!”
因为只有向前才能躲避地面的塌陷,不至于葬身流沙。
兰天定和乌维图等人见状也全都觉得是滔天大祸,哪里还敢在村中停留,尽管按照机关的布置,在太华坛的两侧其实并无流沙,只是这个时候他们还也无法想到那么多,只是看着地面的裂缝和墨奇、陈瑕等人全都冲着这边而来,就只能向后退却,不幸的是,兰天定不可能把战马拴在门前,而是全都在后方粮草仓的位置,他现在所想的就是骑上赤骥,立即逃走,再不管什么红砂太华坛了,乌维图和他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他比较奸诈,自己向后逃走,却吩咐那些
于阗国的士兵:“给我杀!”
于阗国的兵也不傻,眼看着地面就要坍塌到脚下,谁敢多做停留,坛主都要逃走,何况是他们?因此也紧随其后,无人阻拦墨家的弟子。
好容易塌陷缓和了一些,众人已经道了粮仓附近,这里是一片实地,再无流沙作祟,可是陈瑕等人却已经追到了。兰天定把大棍一横,看了看两侧的军兵,尚有三十多人存活,其余之人,要么被流沙吞噬,要么就是被墨奇等人直接击杀。
红砂太华坛到了此地,已经后门了,可此时吊桥来不及放下,城门也来不及打开,兰天定也只能背水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