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于灯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他神情越平静，压制的怒火就愈发旺盛，熊熊燃烧，催促着他做些什么。

他们想要我愤怒，想要我向他们挥刀，想要……我抵达极限。

于灯并不清楚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清楚，他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安静了一刻的现场，在缝隙的不断增加中，又飞快恢复了吵闹。

守关者究竟有多么强大，可以稍后再去思考，但如果放任缝隙不断延伸，他们可能压根没有之后了。

事实上，此刻的现场已显出腥风血雨之兆。

空间碎裂，深渊浮现，无差别的将周围存在的一切坠入深渊，不管是拥有飞翔技能的参赛者，还是足以在真空环境下生存的参赛者，在深渊面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一群群的参赛者被扩大的缝隙吸入深渊，密集的人群数量飞快减少，眼看顷刻间就是团灭之势，崔杭朝于灯看去，等待着他的选择。

他自认已经足够了解于灯，但仍不意外对方做出的每一个出人意料的选择。

那这一次，他会怎么做呢？

事实上，于灯现在的犹豫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以他对于灯的了解，对方应该会在被激怒的第一时间，冲上去，然后不自量力的挑战无法击溃的绝对力量。

但他选择了犹豫，然后在犹豫中目送参赛者们死亡。

他为什么会犹豫？之前的敌人过于强大，让他失去了再次战斗的勇气？

崔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谁都会这样，但于灯不会。

那又是为什么？

崔杭朝上方的光影看了眼，对方俯瞰此处，目光聚集在于灯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为。

所有人都在等待，只不过有些人是在等待死亡，而有些人则在等待着于灯的选择。

于灯结束了思考，他很犹豫，甚至一度考虑过放弃，但最终，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空间。”

他的声音响起落地，分崩离析的空间一顿，陷入静止状态。

参赛者们朝他投去视线。姜抚在他身后握住了匕首。崔杭推了推眼镜，没动。

在对峙般的几秒钟后，停顿的空间重新开始解体。

光影始终浮现在空中，不动亦不言语，于无声处控制着一切，用绝对优势压制了于灯的力量。

就如同于灯上一次的战斗般，他的敌人过于强大，他们之间的差距大到足以让人绝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能被击败的存在，而是一个更接近于绝对意志、宇宙本源的存在。

如何击溃宇宙？如何击溃根本不可能被打败的敌人？

在等待对抗赛开始的三个月内，于灯曾深思过无数次，令人绝望的是，他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但那又如何？

于灯看向缓缓崩溃的空间，唇角一扬，在绝境前，笑了起来。

如果因此而选择放弃，如果因此而目送其他参赛者步入死亡，如果因此而驻足不前，那他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他并不在意他跟其他人的区别，他在意的是，曾支撑他在末日的轮回中坚持到如今的某种意念，在他选择了退一步之后，将荡然无存。

那等于否决了他曾经的选择，否决了他曾做出的一切努力，否决了他一次次在末日中挣扎出生的希望的行为——那等于死亡。

于灯清楚自己的精神状况，更清楚是什么让他变成如今模样。

他不能退。

于是，于灯开始攻击，一如他曾经那样，朝一切看似强大、好似不可摧毁的存在发起攻击。

于灯仰头看向光影，回忆流水般从他脑海里划过，疼痛感忽而剧烈了起来，在血液里，在骨髓里，在心脏中，奔腾不休。

死亡的尖叫声不绝于耳，释放技能的光影斑驳投射，死亡与绝望将这里衬托的无比熟悉。

于灯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疼痛带来的失声感，某个词不受控的出口：“死亡。”

光影一如既往的俯瞰着他，无波无澜。

下方的死亡现场却蓦然一静，掉落深渊的人影未曾减少，甚至还在继续，但空中却忽而浮现出了一张张熟悉的脸，透明的幽灵挤成一团，浮在满是缝隙的空间内，脸上还带着茫然，似乎没意识到现场发生了什么。

崔杭有些意外，他扫了眼本该死去的参赛者们，推了推眼镜：“在这种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救人吗？”

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

这个问句被他咽了回去，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撞到于灯的枪.口上——如果他还想继续呆在于灯身边的话。

于灯没在意他，在死者被从地狱硬生生拉回来的时候，光影终于有了变化。

有光在他身上一闪而过，空间寸寸迸裂，但这一次，地狱般的场景不复存在，死亡和哀嚎消失于此地，幽灵们迷茫在空中旁观空间碎裂的这一幕，忽而意识到了守关人真正的目的所在。

在这片破碎的空间之中，唯独有一人（崔杭和姜抚：？？？）还站在大地之上，而这次攻击的目标也毋庸置疑指向了对方。

于灯仰望着光影，光影俯瞰着于灯，但事实上，他们谁都看不清对方真正的模样。

在死亡逼近之时，于灯轻轻笑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击败他们，但事实上，他并不需要知道这一点。

他只要一如既往的在“命运女神”的注视下继续前进就可以了。

在抵达终点之前，他的选择即为正确，他的战斗皆将胜利，他走过的道路皆为真理。

“鲜血。”

曾洒落深渊的鲜血被重新抽离，汇聚在虚空之中，形成极为艳丽的色彩，朝着光影呼啸而至。

光影注视着它。

鲜血前行道路上的空间一路碎裂，虚空浮现又再度消失，本该顺利拦下这团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仅仅只是由参赛者死亡时流淌而出的血液，但虚空并未对它造成影响，而碎裂的空间更是未曾成为阻碍，血液从空间中流淌而过，最终停顿在光影面前。

“啪叽”一声，糊在了光影身上。

于灯露出了畅意的笑容，纵然疼痛愈发强烈，骨髓和血液之中的涌动感也愈发急切，但他就是很开心。

崔杭之前说没错，他喜欢这个——拯救弱小，否定权威。

崔杭瞄了眼糊了一身血迹的光影，提醒于灯：“我记得通关条件是碰到那颗珠子……”

于灯扭头看他，笑容弧度十分灿烂，兴奋和喜悦毫无掩饰，混合成可怖的畅意。

崔杭停顿了两秒，果断闭上了嘴。

看起来他玩的挺开心，还是不要打搅他的性质了。

反正那家伙也不会死。

“你想说什么？”崔杭闭上了嘴，于灯却并不满足，他声音里有些小小的跳跃，像是呼吸频率过高带来的生理反应——毫无疑问，他在兴奋。

他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太稳定，崔杭这样想着，瞄见于灯身后的空间飞快碎裂，友善提醒对方：“我想说，这里的空间好像彻底崩溃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整个空间彻底崩溃，陷入了深渊——或者说，展现了此处真正的模样。

浮于深渊中的空间，本不该存在的建筑物，被某种存在制造的奇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