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茶凉了,菓子也吃完了,神黎看出岩胜也不想聊天了。
但是意外的,他并没有立即离去,他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对缘一说:“打一场?”
之前神黎磨了好久缘一都不和她打,但是这会岩胜一提,缘一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神黎稍稍郁闷的同时,也兴致勃勃地走进屋里看他们切磋。
“打起来打起来!”她兴奋地说,甚至想去泡多一壶热茶拿点瓜子来嗑。
惹得那两个执剑对立的人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也许是不想如她的愿,说是切磋,但是他们也没有立即打起来,而是就着所谓的呼吸法认真地讨论了起来,神黎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想要的场面,不免失望无聊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竟给睡过去了。
这一睡也不知道错过了什么,反正等到他们好像差不多结束的时候,神黎才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很快,岩胜平淡低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在这里睡过去,你不怕感冒吗?”
他略带严肃的语气很容易让神黎想起他总是微蹙的眉头,她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时,却在朦胧的视线里隐约看见他正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的身影。
神黎下意识想抬手搭上去,但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轻轻拉起——有人拉起她的手后顺势用有力的臂弯绕过了她的肩和膝节,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神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用一只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另一只则是挥起就想给那人一拳,但是近在咫尺的气息颇为熟悉,那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像雨后初晴时干净的枝絮与稻穗。
那是属于缘一的气息——
“缘一……?”她迷迷糊糊地喃道。
对方轻轻“嗯”了声说:“带你回你房间。”
神黎便放下拳来,懒懒地抱住了他的脖颈窝在他怀里。
缘一好像将她临睡前的茶壶什么的都收好了,她犯困,迷糊地听到缘一朝岩胜恭谦地道了别,然后就抱着她走了起来。
临走前,神黎越过缘一的肩去看岩胜时,他依旧站在走廊上,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隔得远了,神黎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知道那清冷的月光将他挺拔的轮廓削得十分单薄。
很快,他也转身,举步走进了反方向的尽头深处,其背影融入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也许是因为睡了会的缘故,神黎被缘一抱回房间不久后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她干瞪着天花板无聊,心下估摸着缘一可能还没睡,就起身悄悄跑到他那去。
但缘一的房间已经熄了灯,看样子已经睡下了,所以神黎也没有再唤他了——
格栅门拉开又合上,神黎直接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纸糊的木格子在和室里留下淡淡的光,神黎借着这点光线轻手轻脚走到那躺在被窝里的人身边,轻声道:“缘一,我来夜袭你了!”
话音刚落,长发散了一枕头的青年睁开眼来,困惑地看着她。
神黎从他平静且清明的目光判断出他果然是刚躺下不久,还没真正睡过去呢。
他坐起身来,神黎也不逗他了,笑道:“你有可以写的纸和笔吗?我那边没有,想来和你借。”
神黎听这里管事的老婆婆说,缘一常来这里,所以在这边留下的东西也多些,想来纸笔什么是有的。
果然,缘一点了点头,也没先问她想干嘛就起身离开被窝,给她拿东西去了。
神黎见他现在披散着长发只着一件单衣在昏暗的房间里找东西,竟也不需要点灯,很快就摸索出一套纸笔来给她了。
神黎高兴地接过后,他才困惑地问她想做什么。
神黎也不瞒,十分坦诚地笑道:“给你哥哥写信。”
此时,他正在着手点烛火,骤然亮起的火光将他的脸映亮。
语毕,她作势要离开了,可是他轻声叫住了她:“就在这里写吧。”
缘一将烛火放进绘有花鸟的方形纸盏里,那一豆的光立马就柔和地发散出来了,也柔和了缘一的轮廓。
他平静地说:“我给你研墨。”
于是,神黎就在缘一房间呆了下来。
她坐在案台前铺好纸时,缘一还在研墨,她看到桌角上放着本眼熟的纸册,那是他小时候一起带走的东西。
她拿过来翻看了下,里边的纸页随着岁月泛黄了,但依旧什么都没有。
神黎无聊间将其翻完了,翻到最后一页时她一愣,而缘一这时也正淡淡地看着她。
神黎淡然笑了笑,合上后放了回去,拿着毛笔把玩,笑着说:“我好久没写信了,这次想写好多封,你等下帮我一起想吧,有什么想说的,我也可以帮你一起写进去哦。”
缘一投来安静的目光,神黎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后,轻声笑道:“等我走后,还要劳烦你一年一封地给他了。”
闻言,他研墨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又动了起来,但什么都没说。
等墨研完了,神黎准备来写了时,他平静的声音才在安静的夜里轻轻响起:“你要走了吗?”
神黎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静谧一时间充斥了整间和室。
他们彼此间都知道这寥寥两语意味着什么,所以当下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他们也默契地不再就着这个话题聊,神黎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他岩胜的事,他很平静,神情上看不出任何一丝端倪,依她言说起了自己兄长的情况。
从缘一口中,神黎得知岩胜确实已经继承继国家了。
但是几年前,缘一在一次任务中救下了险些被鬼杀害的岩胜,在那之后,岩胜为了给当时随同出行却被鬼杀害的部下报仇,离开了继国家,抛却了家主之位和优渥的生活,同他一样加入了鬼杀队成为了猎鬼人。
神黎一听,诧异极了。
为了给部下报仇做到这地步?
神黎记得岩胜以前可是为了成为他父亲心中那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惜拼命的孩子,现在成为家主了,反倒这么轻易就抛弃了这个位置了吗?
这理由也太单薄了。
神黎想。
但是缘一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他似乎觉得这是很合理的事,因为不容她提出质疑,缘一就说:“兄长是个很温柔的人,想必部下的逝去让他很悲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