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瓦炉灰暖炷瓢香

桑泊行 一念笑 1293 字 9个月前

桐拂微愕,十六楼里的琴娘,名为募召入乐籍,隶属礼部教坊司,其实多为战俘、罪臣连坐之妻女。洪武始,即有诏令,复衣冠如唐制。但教坊司的乐工乐伎平素出行只可戴明角冠穿皂褙子,如此浓妆佩珠银的极为少见。

那女子亦是错愕一瞬,很快转入屏风之后的里间,“不知船上有客,打扰了,妾以茶代酒陪个不是。”

外头烧茶的挑帘入来,送上新烹的茶水,又退出去。

桐拂方才听那女子声音沙哑间杂着嗽声,略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转头去瞧金幼孜。他正盯着那茶汤出神,仿佛浑没听见。

那女子又轻嗽几声,“妾这几日染了风寒,嗓子粗哑,二位见谅。”

话音一落,琴声已起。

泠泠欢婉,是酒楼里常闻听的调子。

再一刻,屏风后歌声起,和着琴音。

“故园一千里,孤帆数日程,倚篷窗自叹飘泊命……城头鼓声,江心浪声,山顶钟声。一夜梦难成,三处愁相并……”

调子一转,更是慢了拍数。

“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

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渔船,落日沧波……

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桐拂听着觉得有些古怪,明明是清欢绵软的调子,怎的唱词这般愁忧暗淡?略有些沙哑压抑的嗓子唱来,非但不难听,反而生出云烟尘埃的意思。

曲子没唱完,外头的喧嚣已起,显然是入了酒楼聚集极为热闹的河道。

外头虽然雨势不小,但舟舫如梭交错而过,有大舫过时,小舟纷纷避让一旁,挤在一处,谈笑丝竹声不绝于耳。不知哪家请了戏班,铿铿锵锵正是热闹。河道两旁酒楼食肆卷帘高起,熏香烟气喷薄而出,将那河道里氤氲得恍恍如仙境……

她扭头望向金幼孜,想要趁乱走,此时不正是好时候?

他却仍死盯着那屏风,也不知是赏着屏风,还是那之上映出的娉婷身影。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走不走?”

他未动,“姑娘用的,可是笃褥香?此香名贵,京师中便是公卿府上也是极少见到。”

屏风后的琴声停了,那身影前倾,峨髻婆娑,“客官说笑,妾这里哪来的笃耨?不过是将盛放笃耨香的瓠瓢砸碎,隔火熏焚,乃是笃耨瓢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