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路她很熟悉,眼下又无人可以看见自己,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事实上,她身上也并没有什么气力。大概从东昌城那里开始,她就将所有的气力耗尽了。
游廊虽垂着暖帘,但应是很冷的,过往的侍女裹着氅衣犹自缩手缩脚,呵气如烟。桐拂瞧着她们捧的衣物似是女子裙衫,遂跟在之后。
转过几进院子,几人停在厢房外,一人小心翼翼上前,隔着门道:“张姑娘,府里新制的冬衣……”
有什么砸在里头的门上,哐啷一声之后是瓷器破碎一地的声响。
几个侍女再不敢出声,将衣物交给门外守着的人,忙忙退出了院子。
少顷,有人开门出来,接过那衣物,返身入内。
桐拂瞧得清楚,是伊兰,提步跟了进去。
屋子里火盆正旺,林浅只着了单衣却远远坐在一旁,苍白的面容上泪迹纵横,衣裙上沾着方才泼溅出的茶水。
伊兰轻手轻脚将衣物放了,回身去捡拾地上的碎茶器。桐拂试着凑近了唤她,伊兰完全没有反应,犹自埋头收拾。桐拂低头瞧她脚腕间的锁链已经不在了,心里一松。
“谁稀罕了?!”身后的林浅忽然出声,“谁要住这王府?谁要新衣?我只要我爹爹!将爹爹还给我!”
说罢起身就往外走去,伊兰急忙丢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将她拉住,“外头冷,你不能就这么出去……”
“你放手!我要去找殿下,我爹爹是跟着他去的,他需将爹爹还给我!”林浅已然丧失理智,一把将伊兰推开,蹬蹬蹬地出了门去。
伊兰将一旁大氅拿了,疾步追出屋子去。
桐拂心中一叹,林浅置气虽无甚道理,但此番打击……便是自己一个旁人,心中亦是如此不堪。也实在怪不得她如此神伤失态……思及此处,不由提步跟在后头。还需想出法子告诉伊兰,如今布库已然带着海东青离开,在等着她。
林浅一路在前头跑着,伊兰在后头追,经过的侍女护卫瞧见来人也无人敢拦。就这么一路奔入燕王的院子,直到被马三保伸手拦住。
看着林浅气喘吁吁泪痕犹在,马三保努力将语气放缓了,“阿浅,殿下这几日都不见人,不如,过几日再来。”
“我只问殿下一句!当时为何抛下我爹爹,令他身陷重围不得脱身?
我爹爹本在阵外,是为了救出殿下才拼了命闯进去!为什么?为什么却被殿下抛在脑后,竟是无人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