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中,他静静怀想前世,那个雪夜,明明是他27岁时,倒像是发生于多年前。
“可能一瞬间就悟了。”他说。
范森林使劲搓搓被风吹木了的脸,另一只手弹去烟灰,语调平淡地说:“我喜欢上个女人,还是个老女人。”
褚时显微愕,问:“多老?”
范森林说:“32?33?大概。”
没得到褚时显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就是去年寒假进派出所那次,是她保我出来的,她是那间发廊老板娘。今年暑假无聊,我发神经又去了她那儿。”
那次老板娘托人捞他出来,花了大几千,说不能冤枉了他。
这次老板娘轰他出门,说好好的人别往她这种龌龊地方钻。
范森林不知她是不是欲擒故纵,气恼地走了。回头一想,哪怕成事也就几十一百的生意,不至于玩花样。然后,他又去了。每次去,每次被赶。
被赶得多了,他也不再勉强。就守在发廊对面卖杂货的铺子边,那里摆着两个投币的儿童摇摇车,他总霸占一只喜羊羊,屈着腿儿,蹲坐在羊背上,无视隔壁那只羊旁边,一长串排队等候的小萝卜丁们,只盯着对面看,看老板娘张罗店里生意。
老板娘不小岁数了,生一双丹凤眼,偏还爱挑着眉眼瞧人,嘴角又总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谁看谁觉得被勾搭。
他就越看越来火,越看越生气。
褚时显问:“三十二三,有家有男人的吧?”
范森林答:“离了。”
褚时显说:“你这口味……有点重啊。”
范森林扫他一眼,不说话。
他爸是石油工人,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外地。有年回家抓到他妈跟人睡在家里床上,被好打一顿的女人哭诉男人常年不在家,有什么办法。
关于此事,范森林印象不深,那会他四五岁,只知道就此被送去爷爷奶奶家,他妈偶尔接他回家吃饭,饭桌还是那张老榆木的,饭桌边的男人不再是他爸。
他爸一直在外干活,过了几年他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他也满了十二岁,他爸干脆出国去中东了。
那边的石油钻井平台都在海上,吃喝要用车穿越沙漠送来,好几个月见不着一个生面孔,台风来袭时都躲在钻井台的屋子里,跟海中的一叶孤舟似的。环境异常艰苦,待遇异常优渥。
范森林猜他爸不离婚,可能是因为已经有了他这个儿子,懒得多费功夫,也可能是可怜他妈,到底常年没个男人支应。
他不缺钱,很缺爱。
范森林说:“谁知道呢?我一直爱好新鲜又生猛的,个个像活跳虾一样。这回不知怎么中邪了,改陈年老窖了。”
两人一起笑出声,只是范森林的笑声中带着明显的,自我解嘲的味道。
“老褚,你智商不比我差,你说说该怎么解决?”
褚时显说:“你问我?我一个处男——”
范森林鼓着胸腔憋着笑,他这回是真笑,鼻子嗤嗤有声。接着又呛了烟,连咳了几声,好半天才喘顺一口气,说:“你看妹子时眉眼生风那骚样,跟我说你是处男?”
褚时显镇定无比:“我真是。”
“不过就算是处男,我也能给你提供个建议。”褚时显一本正经地说,“做好防护措施,别染病。”
范森林爆一句粗。
直到天濛濛亮,褚时显也没能真正宽解范森林,感情的事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即便他自己,经历两生,感情同样不得圆满。
对谢晓桐,褚时显得失心太重,反而失去了素日的决断。他自负聪明,却想不出任何能接近谢晓桐的完美计划,每每萌生一个念头,瞬即被掐灭。
一颗心像被小火苗煎熬着,滋滋地,冒着青烟,四肢却像被紧紧捆缚着,挣脱不开道德和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