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胡同口时,凌野迎面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停住脚步,怔怔望过去。
而那人也脚步微顿,随后缓步往前走,两人在胡同口碰了面。
凌野僵在原地盯着他的脸,在此之前一路上想好的打招呼的话语,好像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街灯下,沈起幻说:“听容修说,你今晚过来,好久不见。”
见凌野呆立在眼前,他又笑:“过几天去我们那儿吧,挺长时间没合作了,新歌的和声就拜托你了。”
凌野站在那,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想你了,队长。”
沈起幻上前两步,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街灯下忽明忽暗,他站在凌野面前。
过了会儿,沈起幻笑了。
他想了想,才道:“那就抱一下吧。”
然后他朝凌野抬起了手臂。
凌野喉咙滚动了两下,同手同脚上前,力道很大地抱住他,“哥。”
“在硬石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话哽住,顿了会儿,凌野又说,“其实,挺糟糕的。”
“那就跟我说说,可以打电话,发微信也行。”沈起幻拍拍他的背,“乐队解散之后,你们从没给我发过微信。”
“想发来着,可是你会回吗……”
“这么些年,我有哪次没回你吗?”
“……”
那会儿,他们还很年轻,总拿理想来聊将来,聊得多了,连话题都让人提不起兴致。
现在一个依然年轻,一个已经三十岁了,他们还是面朝着同个方向,只是向着终点的,不再是同一条路。
只要理想还一样,志同道合,就终归有相遇的时候,像这会儿,可以停下来拥抱一下,哪怕只给对方一点儿鼓励和力量。
没什么不好的,也有糟糕的,没有什么是错了的,只是兄弟不能一路同行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咳嗽。
沈起幻和凌野往路边看去。
只见一道帅气有型的黑影,靠在马路牙边的电线杆上,卷着胳膊,正歪着头往这边看。
“哎我说,哥儿几个这夜生活,可真够丰富的啊,你俩拍电影呢?”白翼笑着问。
沈起幻松开胳膊,侧身面向他,“你到多久了?”
“老子刚才就在这,一直在这,一动没动,”白翼抬步往那边走,近了,瞟了凌野一眼,“哟,兄弟,你好吗?”
嘴上叫着“兄弟”,脸上写着“死敌”,问着“你好吗”,想着“你吗的”,就是形容白二现在的心理状态了。
这家伙和石天一是一伙的吧?
大马路的,抱谁呢?
大家在小渡家见过多次,都不陌生了,凌野对他点头,按规矩唤了声“二哥”,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起幻瞧见老白不待见人的脸色,心里一阵好笑,“在路边站着干什么,怎么不先去饭庄?”
“你说呢,等你啊,老大交代的,”白翼脚步不停,往胡同里头走去,“月黑风高的,小胡同子不敞亮,要是有歹徒绑架了咱们沈家大少爷,我可担不起那个责任。”
说完,他又朝前走了两步,没听见那人回应,一回头,见两人正肩并肩,慢悠悠地跟在大后面。
“快点啊少爷,压马路呢?人都到齐了,到地方再叙旧行吗?”
沈起幻加快脚步,“没叙旧。”
“谈理想更不行了。”
白翼转过身,一把拽住沈起幻的胳膊,搭住了他的肩膀,蹭蹭往前走了两步,又回手捞住了凌野。
“没听说过吗,玩band就和结婚差不多,所以说,乐队解散了,就像离婚了——老幻啊,你已经二婚了,和前头那个见了面,还搂搂抱抱的,和搞破鞋有什么差别?”
沈起幻扶住了石墙:“……”
于是,窄窄的小胡同里,三人同行,有点挤,一左一右,勾肩搭背,白翼在中间。
“我就说要预约,现在怎么办?”
白翼三人刚走到楼家大院门口,就听站在钱芊身边的高个男人说。
此时,饭庄正在营业,四进院内灯火通明,院门大敞,只有四周厢房房门紧闭,偶尔能看到两三位负责传菜的厨房伙计。
孔鑫昶、钱芊、冰灰、向小宠四人站在大门内,没有再往二道门的院子里头进。
都知道楼家大院的老板叫“东家”,大堂经理叫“管家”,饭庄里没有侍候桌儿的服务员——客人用餐时,非常讲究和私密性,没有人杵在餐桌前照应着,只有贵客、要客,在用餐末了时,东家和管家才会露面敬上一杯。
当然了,也没有“迎宾员”这样的角色存在,门房倒是有,却是个摆设。
聂冰灰和向小宠是先到的,两只崽儿第一次来句儿胡同,但他们和京城大多人一样,对“楼家晚宴”这个名字十分熟悉,简直是如雷贯耳,所以有点胆怯,只是探头往里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小院子,便乖乖站在大门外的胡同里,并没有往里头进。
钱芊和孔鑫昶到地方之后,冰灰二人认出了钱芊,经过介绍,就眼熟了孔鑫昶,四人一起进到了楼家大院里。
说是进去了,其实只是站在垂花门前,也没有往更深处走。
一位负责传菜的伙计出来了,在行走间见一群年轻男女站在门口,便回头往三道门正房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只见那边房门紧闭,便上前来招呼。
伙计问道:“请问,订了哪一间房?”
这个问题让四人都有点懵逼,钱芊拿出手机说,“我看看啊。”
微信上没说订了哪一间房,钱芊说:“应该订了的,不过不知道哪一间,是姓容的。”
“现在厢房客满了,您再问问那位先生?”那位伙计手上还拿着托盘,说完就表示先告辞了。
其实这也是很委婉的说法了,楼家晚宴一共就那么四个院落十多间房,早在上个月就订出去了,傍晚时陆续上客,此时七点多,正是客满忙碌时,哪还剩下一个空位?
再看一行男女的年纪,大约是好奇,不懂规矩,再不就是旅游的,知道楼家菜的名声,所以误打误撞闯了来。
既然打开门做生意,客人进来了,即便没预约,也没有往外撵人的道理,不过,也没有人过来热情接待就是了。
楼家从上到下都是自家子弟,连拉洋车的小伙计也是楼家远亲,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就是这么的傲娇,直接把钱芊他们晾在了二进门的小院里。
钱芊给容修打电话,手机占线。
于是她发微信,问:容哥你订哪间房?
半天没回复。
钱芊后脑勺都疼了,还真是不长记性啊,少年时期被”花容月貌”恶搞的往事,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来问话的伙计刚离开,背影还没远,一行人被晾着,刚缓过神,就在这时候,听旁边的房门口传来一声笑。
“我当是谁呢,大肠啊?”
一听这声儿,孔鑫昶就下意识抖了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种丢人的时刻居然遇见熟人了?
只见第二进院的正房旁边的小门前,站了个男的,不到三十岁,“听说你回来,也不找小哥几个聚一聚?”
翟少辉啊。
偏偏不是别人,就是从小不待见孔鑫昶的圈内孩子王,其实也不是不待见,用翟少辉的话说,就是看不上那小子闷里闷气、特立独行的做派,男孩们都在一块玩,总有几个搞特殊的。
孔鑫昶脸色铁青,有点尴尬地望向钱芊。
钱芊浑身都有点僵,低声说:“容哥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