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帅很快注意到了他,四个小伙子朝他迎了过来,“容哥。”
容修并未带他们来到卡座这边,而是在旁边的空座边聊了会,“几点登台?”
“还有半小时。”方维维道。
“九点是黄金场,很不错,去准备吧。”容修说。
“没有准备的地方,就在这等,唱完找负责人结账就好。”鞠帅说着,扭头看向暗处卡座,“哥,你去招待客人吧,啊……顾……”
“嘘,别声张。”容修拍了下他的肩,“三首歌都练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成,如果哥也觉得不错,就可以去路演了。”鞠帅说。
“哥你放心吧,那天你教我唱完之后,我自我感觉特别好。”大维说。
见贝斯手蚊子和鼓手也信心十足,容修感到很欣慰。
就在这时,酒吧的大门又打开了。
进门的四人也带了乐器,显然是一支乐队,透过幽暗的光线,容修认出了领队的戈强。
东四这边常来地心引力的酒吧常客,发出一阵喧哗声,“雷鸟?!强哥!”
“雷鸟来了?今天雷鸟在这演出吗?”
雷鸟乐队是东四最牛livehouse的驻唱,客人们没想到他们会来小音乐酒吧跑夜场,也有圈内老炮解释说:“雷鸟目前正和金州演艺合作,而金州演艺的大老板是谁知道吗,就是这家酒吧的幕后老板。”
进门的四个男人在东四知名度颇高,不少客人都扬起胳膊和主唱打招呼。
戈强进来不久,就注意到了偏僻处那个身长月退长的男人,尽管灯光昏暗,但他对容修的印象太深了。
起初以为看错了,他放缓脚步往前走,直到身边的雷鸟主唱低骂了句“卧槽”,戈强才确定那人的确是容修。
雷鸟主唱发出了冷笑声,大步往岛岛乐队那边走,目光锁定了容修,声音很大:“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戈强在背后拉了他一把,加快两步上前,来到容修面前,“容修,这么巧,你怎么来东四了?”
看见四人之后,容修心底暗笑了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连个眼神也没给雷鸟主唱,只看着戈强一人,容修道:“晚上好,带几个小朋友来锻炼下,”他转头看向鞠帅他们,“这是雷鸟的队长戈强,叫强哥。”
“强哥好。”小伙子们都挺礼貌,容修介绍谁,给谁问好就是了。
dk和雷鸟一场王冠比赛成了经典,摇滚圈谁人不知,这边的情况,吸引了附近顾客的注意。
听说对方今晚也在地心引力演出,容修并不觉得意外,和戈强避到无人处,聊了聊王冠比赛之后的圈内动静。
戈强问:“决定签约恒影了?”
“强哥关心我签约的事?”容修懒洋洋撑在身旁沙发靠背上,“网上不是热搜了么?定了吧,咱们这个年纪,再拖上台就得唱夕阳红了。”
戈强被他逗笑:“容修,祝你成功。”
“你呢,签约什么的,有计划?”容修抬眼看他,“还是华放?”
“华放最近乱着,楚放忙着接华家的烂摊子,估计签约泡汤了。”戈强苦笑了下,“目前还在livehouse驻唱,偶尔跑个白场,还得糊口不是?”
“还和金州演艺合作?”容修站直身子凝向他,“小商演公司不是长久之计,我听过你前乐队的专辑,原雷鸟主唱大哥的事节哀顺变——说这些话可能失礼了,但是,以你的水平和风格,并不适合雷鸟,完全可以谋个更好的出路。”
戈强惊讶地望向容修,意外对方会推心置腹对自己说这些,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警惕地回头看了眼,雷鸟成员们已经去休息室了。
和金州演艺合作,也是雷鸟主唱私下和林明轩谈妥的,虽然只有口头协议,戈强并不愿意跑这种演出,但毕竟是一支团队,身为队长兼鼓手,不能不合群。
听容修提到了雷鸟原主唱,戈强心中更是难受。
三十岁那年,大哥在家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因为和原公司产生巨大分歧,雷鸟队长被冷藏了半年。
“我大哥走的时候,并没有解散雷鸟,所以我重组了。”戈强说,“我不会抛弃雷鸟的,它之前的成绩不容置疑。”
容修笑容不减,“你想重拾的,其实不是雷鸟的成绩,也不是雷鸟的虚名,而是大哥面对打压不退缩、不妥协的精神,不是么?”
戈强闻言怔怔,接触到容修柔和的视线,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后来两人说起了今天容修来这的原因,戈强无意间透露了今晚本不该来这里,刚才接到的紧急救场电话,容修不由皱了皱眉问,“几点演出?”
戈强说:“十分钟之后。”
容修蹙眉更深,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雷鸟主唱,又看向和兄弟们插科打诨的方维维。
不论是年纪资历,还是人气实力,都不是一个段位的。
离开?
还是留下。
摇滚圈不怕比,就怕比不起,有赢就有输,遇见对家强手,灰溜溜离开,传到外面定会被圈内耻笑。
但是留下,那群小孩正是自信进步期,会不会被前辈们打击得一蹶不振?
不少圈内同行在和高手同行竞演之后,就会有短暂的怯场、厌台、倦怠期。
岛岛乐队的四名小伙子,是容修打算亲手栽培的年轻羽翼,就这么扔上对家的舞台,真的没问题么?
容修大脑飞速运转,权衡之下并未作出决定。
回过神时,台下观众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口哨,雷鸟乐队已经登台连接乐器了。
他转头看向暗处卡座,是酒吧墙角的位置,总裁夫夫背对着舞台,选座非常隐蔽,眼下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而劲臣则是也朝这边看过来,忽明忽暗的灯光里,那张脸看不清晰,但容修注意到了他担忧的目光。
容修叮嘱鞠帅坐在这,乐队成员们进行一次脑内现场模拟,然后回到了劲臣身边坐下。
“有麻烦了?”劲臣问,“需要帮忙?”
“我记得,商董十年前说过一句话,”容修说,“江湖上的事,江湖解决。”
“没想到你是我家商先生的粉丝?”参朗笑道,“我家宝贝还说过,必要时可以拿资本打所有人的脸,哥用钱砖给你堆起来一个舞台,不稀罕他家的,怎么样?”
容修慵懒地歪靠在沙发上,“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是亵渎。”
说完没再搭理他,也没再和三人说话,只是时不时地抬眼望向远处舞台。
很快电吉他的音乐声响起。
照理说,音乐酒吧与livehouse不同,livehouse邀请的全是乐队,而酒吧则不宜过噪,流行、民谣、爵士歌手较多,每晚顶多邀请一支窜场的摇滚或金属乐队。
雷鸟实力强,连唱三首摇滚,酒吧观众们热血沸腾,主唱在舞台上表现力极佳,引起台下酒客用酒杯“咚咚”敲桌子。
“还不错。”参朗笑道,“不过,油了点,不是哥的菜。”
说完看向不做声的容修。
容修微扬下巴,正目不转睛地望向岛岛乐队那边。
嘴上说“让崽子们去舞台上自生自灭”,可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在为自家小崽子担心——当然,方维维几人还没有冰灰年纪大。
方维维一直目不转睛地望向舞台上的同行前辈,幽暗的灯光看不清他的眼神。
第三首歌快结束,岛岛得到了提示,要准备登台了。
在雷鸟之后登台,简直是个噩梦。
观众们热情高涨,大声喊安可,雷鸟主唱站在舞台上,笑了说了句:“接下来才是今天的主角,井子门的得意弟子,咱们该下台了。”
说完就把麦克风一放,抓着琴颈就离了舞台。
“井子门的人?井子门来人到这跑夜场?”
“是啊,没看见容修和强哥说话吗,那边还有一群女的在拍照,被保安拦下来。”
“雾草?!容修来东四跑夜场?”
“他不是签约了吗,什么身份了,还跑场子呢?”
老实说,夜场歌手能红的万分之一,成功签约公司之后,不会再有继续跑场子的了,原来在酒吧一首歌五十块,出道后出场报价涨一千倍,傻子还跑夜场啊!
没过多久,岛岛乐队上了台。
容修之前给方维维选过几首歌,适合他唱的,对方也听话,每天专注练习。
鞠帅和方维维四人登上舞台,台下原本喊雷鸟安可的观众们,听雷鸟主唱说完后,又开始讨论井子门的事——态度不太友好,这是必然的,东四的观众素质算高的高,如果东四的乐队去井子门跑场子,遭到的可能就是起哄了。
乐器准备就绪,方维维来到话筒架前
第一首唱的是《春天里》,大维的嗓音高脆,厚度不够,硬往上喊,经常唱劈,这首歌有挑战性,但难度不算太高,相对于更细腻的感情,他很适合这首歌中的洒脱劲儿。
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停下,方维维缓了缓心神,做好演唱准备。
容修从卡座沙发上站起来,完全忽略了远处时而向他投来的热情目光,他微扬着头,望向舞台上的乐队,那目光有担忧,更多的则是鼓励和期待。
鞠帅的电吉他水平虽不比自家主音,但年纪摆在那,他有沈起幻二十多岁的水平,以后的路就看他怎么走了。
站在陌生的舞台上,方维维遥望了一下容修的方向,想起容哥说过的话,于是把观众什么的抛在一边,朝台下鞠了一躬。
鼓手起了个拍子,鞠帅的吉他弦音响起,方维维开始了岛岛乐队的首次登台演出。
——这也是容修很喜欢的一首歌。
他退役的那一年,踏上了陌生国度的土地,面朝着陌生的人群,听着耳边陌生的语言,周遭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他想,就算死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走在东欧寒冷的冬天里,曾经默念过那句歌词,正如舞台上那个年轻人所唱: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这首歌很打动人,台下的观众之前排斥的表情淡了些,后来的反响越来越好,台上的年轻人唱歌真情实感,并没有那么油腻,显然是彻头彻尾的新人。
第二首歌是容修为他选的《天高地厚》,因为这支年轻乐队的精神面貌,比起抒情摇滚,非常适合这首励志歌曲。
这首歌的演唱难度,对方维维来说,就非常有挑战性了。
音太高。
那天下午在ktv,容修的嗓子随意唱了上去,方维维一听就开始了麦霸之旅,连嚎了五遍才算满意。
容修环着双臂,长月退长身站得笔直,他眼中仿佛有光。
当时排练顺利,他非常满意。方维维他们年轻气盛,如果现场表演不出错,酒吧的气氛一定会被渲染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