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捡到大便宜了,说是“娱乐公司”,其实钱塘连个实体办公地点也没有,什么ceo大总裁、财务的,连个准人儿也没有,但是,钱塘的线上操控力猛得一批,商演资源遍布全国,如果能把容修手上的活儿截胡过来一半,也够他全公司吃饱了。
钱老爷子把“钱塘”交给容修管理,可不就和大总裁没差么?
奔驰威霆商务车里,低音炮响起节奏感极强的重金摇滚乐,听得人心潮澎湃,容修两腿交叠仰靠在后座靠背上,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两下。
下意识地想到是劲臣发过来的消息,因为自己接触的人大多是夜行动物,没几个会在大清早发微信给他。
但不等他打开看,坐在副驾驶的诸葛辉就把音乐放小了,“容哥,到地方了,咱们先去哪?”
“你在这下去,去路口找张南,这是他的照片。”容修打开图库里的照片,给诸葛辉看了一眼。
诸葛辉在路边快速下车,小跑着进了犬牙交错的巷子。
丁爽继续开车,小心地拐进崇文里,直到破破烂烂一片低矮的平房出现在视野里,“哥,怎么走?”
“菜市场,大梁和老虞在那。”容修说着,这才点开微信去看,不是顾影帝的信息。
一个白翅膀头像、名为“粉丝”的人,发来了一组图片。
这已经是对方发的第五组数据了。
容修从没给他回复过消息。
“大爷,我来拿。”老虞一瘸一拐跟在大松父亲身后,从他手里接过大袋子。
菜场早市还没撤摊,两人并肩往煎饼果子推车的方向走。
“你们下次别来了,你腿脚不方便,好好将养着。”老伯说,想起八年半之前,自己曾与小虞有过几回碰面,小伙子五大三粗,结实硬朗,虽然双方立场尴尬,而且当时四个孩子堵门大闹,闹得邻里皆知,但老头子还是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虞山脸上没什么笑容,声音憨厚:“没事儿,我这个,将养好不了,干点活儿也坏不了。”
一老一少两人穿过人群,看见一身深色休闲正装的男人,笔挺地站在煎饼果子摊儿边,正在和大松的母亲说话,即便故意穿了休闲,拎了东西,依然和菜市场格格不入。
容修身后,丁爽拎着一盒大蛋糕和鱼肉蛋,水果和蔬菜也拎了不少,还有一袋猪肘子和排骨。
大梁体胖,力气也大,举着大油桶往小油盆里倒,“老大你让开点,溅到你身上了。”
容修拉着老妇人往旁边躲。
就在这时候,蓝牙耳机里传来一声:“容少,他过去了,在北头,你的十点钟方向,十米左右,正往那边走,黑色鸭舌帽,黑色夹克,黑板鞋。”
“伯母,听大梁说,您明天过生日,这些您收下,我们等会就回了。”容修嗓音真是好听。
听得老妇人鼻子发酸,强压着哽咽和愧疚,推着说“孩子我不能收”,但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哪能挡得住小伙子的力气。
“收下吧大妈,当年要不是咱们,邻里邻居的方圆一里地,也不会没个帮忙的,”大梁笑呵呵地说,“我记得那时候,有天下半夜,我和白翼在门口哭饿了,您还给咱俩摊了鸡蛋饼呢,那料真足,全是鸡蛋,还放了火腿肠儿。”
容修一听这事儿就哭笑不得,瞪了大梁一眼。
还好意思说?
当年,在人家门口连哭带闹,作了半个月的妖,结果,作妖的不好好作妖,下半夜作饿了,商量着去哪吃点饭,不过,这一片下半夜一片漆黑,连个小面摊也没有。被作妖的一听外头怎么没动静了,趴窗根听闲话,一听俩孩子饿了,老太太赶紧摊了半盆鸡蛋饼,于是两人狼吞虎咽把饼吃了,补充了体力继续作。
槽点太多了,双方全是逻辑错误。
不过……
唯一不能去吐槽的,就是人心。
攻人攻心。
蓝牙耳机传来张南的声音:“他还站在那,豆腐摊旁边。”
“您和伯父别忙太晚,回去做顿好的,”容修说,“天热了,肉搁不住,鱼还活着,晚上就吃了吧。”
老妇人不知想起什么,扭头望向煎饼果子推车上的蛋糕盒,仿佛想到什么,连忙过去要打开盒盖。
容修在背后捞住她的胳膊:“伯母,外面不干净,您回去再开。”
老妇人不听,眼眶里蓄了泪,开了盒盖一看,果然又有叠了一卷的钱,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你们这些孩子,让我这老太太没脸活呀!”
大松躲在人群里,他将帽檐压得很低很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来份蛋炒面。”从崇文里小胡同出来,大松失魂落魄,来到一家小面馆。
还没到中午饭口时间,面馆里只有零星三桌客人。
、
多日处于奔波劳累、精神紧张的状态,大松浑身无力地在桌上趴了一会,朦胧的视线里,看见进来两个男的。那两人在邻桌坐下,招手问老板点了两份面,也不互相聊天。
余光里,面朝着这边的男人表情冷酷,胳膊肌肉鼓囔囔的,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看过来。
大松绷紧了背脊,屏息凝神地垂着眼,心脏咚咚跳动,直到老板把炒面端上来,他才缓过神,掰开筷子埋头慢吞吞地吃。
有人要害我。
怪不得一直感觉好像有人跟踪自己,这种感觉一点没错,大松压低了帽檐,连夹克的衣领也立起来了。
大夏天的穿一身黑,还是长袖夹克,一看就让人起疑,老板娘坐在吧台里歪头瞅了他好一会。
这家蛋炒面是大松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离当年念的初中近,晚上放学时经常来吃,后来妈嫌面馆贵,就跟着他来吃了一次,回家试着做了几顿,很快就做出和小面馆一样的味道了。
大松最喜欢吃他妈妈做的蛋炒面,他吃了十来年,此时嘴里就是这个味道,却味同嚼蜡,想起刚才在菜市场见到的爹妈,乍一眼看去差点没认出来,才八年,两人还没到六十,怎么就老成那样了。
父母旁边的那个高个儿男的,大松曾偷偷见过一次,被判定无责任之后,在千秋墓园山根底下。
大松在小面馆里耗了一个来小时,照常理说,面馆换桌率很高,一顿饭没有吃超过半小时的,但是他吃了多久,邻桌的那两个人就吃了多久,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直到快中午了,来面馆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多,那两桌的炒面早吃得差不多了,半天赖着不走,老板娘的脸色不太好,盯着大松开了老半天,忽然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大松把最后两根面条夹到嘴里,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桌上,余光望向老板娘那边,又微微侧头看向邻桌那两个男人,趁着一伙中学生进来的时候,站起身就跑。
“哎?没给钱呐!”老板娘在吧台站起身,“老头砸,他没给钱啊。”
门口的学生们被推一个趔趄,回头望向吃小面馆霸王餐的男人。
“他的在桌上,我们的在这。”张南把钱放在桌上,和诸葛辉紧跟着出去了。
出了面馆,诸葛辉笑着望着踉踉跄跄跑远的背影:“南哥,追吗?”
“不追。”张南拿出手机,发了个语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