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得找同伴一起看,一人看,太孤独了。
顾阙脑袋瓜子里有许多新奇的东西,正好,让她瞧一瞧,先行体会官场的‘趣味’。
顾阙被婢女拉着换了一身玉色的衣裳,头戴玉冠,又由婢女推着踩上马车。
屁股坐上马车的时候还在疑惑,“这是去哪里?”
“看戏去。”颜珞浅笑,同样身着玉色的裙裳,她抹了口红,颜色红,笑的时候多了一分妖异,似乎有些兴奋。
顾阙不理解她口中的看戏,天真地在想看戏是该兴奋的。
她也有些高兴,可高兴不过片刻钟,到了宫门口,她愣住了。
说好的看戏怎么就入宫了?
她不解,颜珞却问她:“今晚有雪糕吃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顾阙心里埋怨了,颜珞却主动握住她的手,尾指轻扫过她的手背,波动一阵涟漪。
她在引诱自己!顾阙打定主意不松口,“没有了。”
“怎么就没有了?”颜珞叹气,“我还想吃小猫呢。”
顾阙反问她:“怎么入宫了?”
“入宫看戏,可曾听过古人舌战群儒,今夜,我们就看一看。霍家家主年过古稀,嘴巴可毒了。”颜珞语气轻快,唇角一边勾起。
顾阙看得真真,她又要使坏了。那双眼睛深邃,蕴着精光,璀璨夺目。
这样的颜珞让人眼前一亮,似神女,仿若不沾半点尘埃。
然而顾阙想起她偷吃雪糕,果然,人是不能光看外表的。
颜珞太过亮眼,她就像是一道光,让人忽略了她的弊处。
她的优雅、美丽,都让顾阙以为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她像是仙女,直到她偷吃雪糕,一瞬间,更接地气了。
顾阙看着颜珞,“比你还厉害吗?”
意思就是,能比你的嘴巴还毒吗?
“霍老大人历经五朝,遇见的事情多了,岂是我们这等后辈可比的。”颜珞轻叹道。
顾阙无法理解‘历经五朝’代表什么,但年过古稀,活得这么大,就已经不容易了。
暮色四合,宫内各处都开始点灯了,两人下车慢步走着,天色黑了,看不出话宫廷的繁华,只觉得处处透着阴森。
顾阙从未在晚间入宫,饶是各处灯火通明,也无法与白日里相比。她对这里没有像寻常人那样的期盼与贪婪,面对权势,她淡淡一笑。
爬得再高都是一样,生老病死,吃饭睡觉。既然都是一样,何必去向往不该属于自己的呢。
她看得很开,对颜珞的相位,乃至世子的位置都没有高看一眼,走在深深宫道上,春夜是有些冷的。
她看向颜珞,颜珞看着她:“你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顾阙坦然。
颜珞听着,有些奇怪,谁不喜欢这里呢?
以前自己就很喜欢这里。
顾阙问她:“为何要喜欢这里?”
“这里,代表着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力。”颜珞微微一笑。
顾阙陡然明白她的意思,凝眸道:“我本就是弱小之人,无甚太大的理想,三餐足矣。”
来到这里,她本初是有些厌恶的,这里对女子不公,与她多年所学皆是不同,然而遇到颜珞后,她的心境又改了。
再是糟糕的境地,也会有好的事情。
引路的内侍就在她们前面,与他们保持距离,压着步子,不远不近。
颜珞听了一番话后,觉得不可思议,永乐侯是多么骄傲清高的一人,骨子里争强好胜,到了今日都不肯放弃。顾阙是由他教养长大的,就算是女子,也不该毫无志向。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免多看顾阙一眼。传闻中顾家世子勤勉好学,逆流而上,未曾想,她却说自己是弱小之人。
颜珞颠覆自己的三观,一个读过圣贤书、一甲出身、勋贵之子,竟毫无志向。
永乐侯若是知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细细去看,顾阙并非弱小,而是豁达。考中探花又被夺了名分,换作常人,不是一蹶不振,也会沮丧不已,而顾阙呢。
从头至尾,好像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淡泊宁静!
身前如同站着一位隐士,颜珞想笑,然而多年的教养让她及时忍住了,说道:“你可不是弱小。”
还有一事,她很好奇,成亲半月了,顾阙从不问官场事,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侯府与她结亲的意思很明显,借她之势让顾世子站稳朝堂。
从成亲的那刻开始,她就是顾阙的垫脚石。
然而顾阙呢?
她做什么?
整日研究吃的,给她日日惊喜,似乎忘了她的妻子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
“我对官场并无兴趣。”顾阙坦率,心情莫名轻松,反问颜珞:“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出息?”
“没有。”颜珞眸光沉沉,“要出息做什么?”
蝇营狗苟吗?
她扬唇嘲讽:“你这般很好。”
顾阙理解不透她的心思,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也不问了,跟着内侍后面入殿。
今日筵席设在大殿之后的兴庆殿,太后、怀章王、霍家家主,还有几位宗亲,霍家小子也在。
颜相夫妻二人入席,霍家人已来了,而怀章王未到。霍家家主年过古稀,而霍家小子才二十岁,是霍家孙辈最小的孩子。
霍家主年白发苍苍,脊背挺直,棕色的常服添了几分仙风道骨,而霍家小子霜色澜袍,腰系白玉,风流俊秀。
顾阙迈过门槛,霍家小子就站了起来,朝着两人揖礼:“见过丞相、见过顾世子。”
颜珞颔首,目光略过他,坦然地落在老者身上,她上前行礼。
并非执官礼,而是晚辈礼。
颜珞在他面前是晚辈。
两人初见,霍家主有些奇怪,颜珞名声不好,人言丑陋不堪,手段残忍,是一悍妇。
可面前的女子长身玉立,如冬日凛冽盛开的梅,清冷、孤绝、美艳。
外间所言,都是假的。霍家安稳度日不易,不能得罪这位丞相,霍家主朝她颔首,“前几日的事情多谢丞相援手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颜洛谦虚,指着顾阙说道:“永乐侯世子,我的夫婿。”
她没有说顾言的名字,反而说了一句我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