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寂看来,身为天下之主,行事便不能一视同仁,更不能考虑骨肉亲情。李世民不管在马邑受了多少委屈,又或者立了多少功劳,此时都只能打压不能揄扬。倒不是李世民之前不给裴寂面子让他心生记恨,事实上裴寂心中对于李世民的看法比李建成更
好,但是为了李家大业不得不牺牲这位二郎。
李世民性情坚韧果决又得军心,在恶虎口可以持刀陷阵,很有些将种子弟的风采。这等人若为将自然无话可说,可是身为李家次子,若是任他建立功业获取武勋,大郎只怕不好做人。李建成这次不顾一切要当先锋,怕也是和这位二弟脱不了干系。
昔日那场东宫大火,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弱干强枝所致?前车之鉴在此,后人理应有所防范,不该在重蹈覆辙。李渊身为李家家主应该能看到这里面的隐患,本该从此时开始就抑二郎扬大郎以保证日后李建成地位稳牢。此番让李世民为李建成的辅臣,也是明确二者位分,让大家心里有数。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李渊率霍邑精兵出城迎接二郎,却又把自己这番苦心坏了大半。
如今城中军将都知道国公固然宠爱大郎,但是对二郎也是一般关照,两兄弟不分彼此。哪怕二郎此番给大郎做副手也是兄弟情分无关高下,这还是分不出高下,长此以往日后两兄弟之间怕不是要闹出一场大乱子!
裴寂看了一眼李渊,见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心道此时的国公只怕心思都在父子重逢上,对儿子的思念只怕还在关心前敌军务之上。自己再怎么劝谏也是无用,只好设法给李世民一些教训。直接对李世民出手太过不智也无必要,只能从他身边人下手。那个徐乐倒是个不错人选。
此时一名斥候打马如飞赶来,向李渊禀报道:“二郎并玄甲骑距此三里!”
李渊点头道:“令他们速速前来!”
今日李渊不但摆开仪仗迎接李世民,更是派了斥候往来传递命令,打探儿子队伍与自己的距离,随时报给自己知晓,那份想念儿子的心思不言自明。若不是顾念着身份体面,怕是要驱动车辇跑到前面去接。
裴寂听到玄甲骑三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徐乐的模样。二郎对这位乐郎君果然厚爱,连面见父亲都要把他带在身边,俨然已经当成自己人看待,从此人身上下手倒也恰当。
他朝李渊一笑:“这玄甲骑便是徐乐的人马
,此子颇有勇力,若是归入大郎麾下,定是个好帮手。”
将李世民刻意结交的斗将拨给李建成调度,从大局上说无可厚非,于李世民而言则是个不轻不重的敲打。让他别忘了自己永远是兄弟,兄长才是世子也是未来家主,李家的一切早晚都会属于李建成。只要家主有令,李家人就得乖乖听从,把自己的财帛土地乃至豢养家将奉上供家主调度,这便是尊卑之分,
李渊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点一点头没有说话,态度高深莫测,双眼只顾看前方。过不多时,只听阵阵马蹄声如滚雷般传来,随后只见旌旗摆动,李世民的大旗与一面陌生的旗帜并排而行,旗帜之下,一道黑色的浪潮卷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