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上元灯节,她与自幼一同长大的手帕交逛着花灯,猜着灯谜,身后跟着的丫鬟侍从们怀里捧满了她们买的小点心。
兄长们管她管的很严,从来不让她乱吃外面的东西,只有在上元灯节,趁着兄长们与喜欢的女郎们逛花灯,她才能偷吃一些东西。
她与手帕交一边吃,一边逛,一点也没有世家女该有的矜持端庄。
她是谢家最小的女儿,姐姐们贤良淑德又端庄便够了,她无需这般。
姐姐说了,以后才不要她嫁人,只让她瞧着哪个郎君好看,喜欢了,便收在府上听用。
这样一来,没有婆婆小姑子与妯娌间的摩擦,她的日子才能过得更痛快。
姐姐这般说话,旁人自是不敢说些什么,只由着她的性子,让她任性胡来。
她与好友逛累了,便准备去华水放花灯。
可华水附近的人太多了,她们根本挤不进去。
好友便提议,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那里人少,她们两个玩得更尽心。
她便跟好友一同前去。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好友。
宁王如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将血色带临人间。
她怔怔看着宁王带人前来,杀了一人又一人。
铺天盖地的血色包围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回神,疯了一般厮打宁王。
宁王攥住她的手腕,潋滟眸光微转,揶揄道:“七姑娘仔细手疼。”
后面的事情,她便不大记得了,只依稀记得,那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宁王,也是第一次哭得那般撕心裂肺。
再后来,她大病一场,姐姐从宫中下降谢府,轻抚着她滚烫的额头,柔声安慰道:“那些人都该死,他们是想抓了你,以此来威胁我。”
她木然点头,眼里再流不出一滴泪。
后来的后来,她刻意忘记好友,忘记曾经相伴的十二年,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好友想害自己是真的。
这样的话在心里说得次数多了,她自己便忍不住信了起来,只是再见宁王时,她仍是忍不住打哆嗦。
她不知是怕,还是什么。
那一夜的场景,是她一生的噩梦。
姐姐见她如此,有宁王的场合,便不再叫她参加。
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她用了一年时间,终于克服了对宁王锥心刺骨的畏惧,可是宁王,又一次将她扯尽深渊。
她身边的朋友也好,用惯了的丫鬟侍从也罢,一个一个死于宁王手中,那夜华灯初上却血流满地的恐惧,再次笼罩了她。
宁王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这一次,她没有用一年的时间去接受,她用了一个月,便接受了身边人死去的事实。
偶然再见宁王,她已不是害怕到说出来话的模样,她抬起下巴,看着面前俊美若天神的男子,淡笑道:“多日未见,宁王殿下可好?”
宁王凤目微挑,笑了笑,道:“多谢七姑娘挂心,本王很好。”
她便笑了笑。
很快就不好了。
她要杀了宁王。
可宁王武功太高,行事又颇为狠辣,无论她出多少两银子,都没有人敢去刺杀宁王。
刺杀不成,她便想了下毒的计谋。
她花重金让随从们给她弄来一种毒药,见血封喉,最是毒辣。
她让宫人下进宁王喝茶的杯子里,宫人吓得连水壶都摔了,趴在地上对她磕头不止,求她绕过自己的性命。
一群胆小鬼。
她心中腹诽着,将宫人打发走,取了茶杯与紫檀木的托盘,装作自己给姐姐冲泡茶水。
她将没毒的茶捧给姐姐,姐姐拂了拂她的发,说她长大了,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