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大抵是因为李斯年正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虽说身体不太好,可身为男子应有的反应还是有的。
就比如,现在一般。
李斯年现在面上虽然还能保持清俊无俦的谪仙模样,可是眼睛却很黑,又黑又亮,像是旋涡一般,引着她去往不知归途的路。
简直就是披着谪仙皮的勾魂夺魄的妖精。
程彦不敢再看他的眼,便微微偏过脸,道:“如今我诚意也足了,你便把你所知道的方子都写一写。”
怕李斯年觉得自己干白活,程彦还不忘再加上一句:“你放心,等我挣了钱,咱俩对半分,绝对少不了你的好。”
“少不了我的好?”
李斯年轻笑,指腹摩挲着程彦的唇角,道:“既是少不了我的好,我便都依了小翁主。”
他倒不是在意那些金银财宝,钱财乃身外之物,他所在意的,想要的好,是面前的这个人,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小翁主。
见李斯年答应,程彦颇为欢喜,道:“好,都依我。”
早知道李斯年这般好套路,她早就应该对李斯年下手了,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与他说着话,生怕那句话戳到了他敏感的小心思。
李斯年眼底噙着轻轻浅浅的笑意,道:“劳烦小翁主为我研墨铺纸,我这便为小翁主写了来。”
“不用这么着急。”
程彦道:“我听侍女说,你今天只喝了一点粥,你本来便中了毒,若不再多吃点饭菜,那可怎么行?”
“咱们先吃饭,至于其他事,等吃完饭了慢慢做。”
她又不是周扒皮,见点银钱便指使着李斯年干活。
李斯年现在以修养为主,至于写方子挣钱的事情,他们未来有的是时间,不用急在这一时。
左右谢诗蕴已经答应给李斯年配置千机引的解药了,只待李斯年解了毒,他们便能长长久久地在一块。
李斯年浅笑:“好,都听你的。”
程彦笑道:“就应该都听我的。”
挑明关系后,李斯年对她百依百顺,乖得让她有种如坠梦境的不真实感。
开心的同时,又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问李斯年的心意。
可转念一想,李斯年与她相处时的极有分寸的淡淡的疏离,让她根本不敢往他喜欢她的事情上猜想。
更何况,她也不是没有问过李斯年的心思,李斯年是怎么回答的呢,李斯年说,小翁主,你还小,待你长大了,你便会明白了。
这就是婉言拒绝么?
自此之后,她哪敢还自作多情觉得李斯年喜欢她?
她虽然偶尔也会自作多情,但脸面这种东西,她时常也要捡起来用一用的。
程彦拉着李斯年去侍女们摆好的饭菜面前,用筷子夹了一块她最爱的芙蓉鸭,喂到李斯年的嘴边,道:“啊——”
李斯年莞尔,在程彦哄小孩一般的动作下张开了嘴。
往日他总觉得芙蓉鸭太腻,只有在平日里与程彦在一起吃饭时,他才会敷衍式地吃两块,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芙蓉鸭是程彦喂的,芙蓉鸭入口即化,有鸭子的鲜美,也有芙蓉的甜香。
耳畔是程彦娇娇俏俏的声音:“这个鸭子最是滋补,对于你现在的身体有好处,你多一点。”
李斯年从善如流点头,道:“好。”
“都听小翁主的。”
他想过这样的日子,很久了。
在三清殿时,他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抚琴一个人,调弄熏香也是一个人,天地虽大,却无处为家,他游荡在天地之间,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程彦突然间的出现,像是一缕照进他灰暗生命中的暖阳,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向往。
自此百般算计也好,绞尽脑汁也罢,他终于把那抹阳光留在了自己身边。
哪怕他知道,现在的她,仍是懵懵懂懂的,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笑意又漫上李斯年的眼底。
他本就生得极为好看,浅浅一笑,如云霁风轻,冰霜初溶。
程彦怔了怔神。
回神之后,程彦身体微微前倾,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
这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自此之后便是她的了。
日后若有了孩子,依着李斯年倾城国色的基因,想来他们的孩子也是极为好看的,软软的一团,如她没有见过的李斯年小时候的模样,她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做人的道理,那些李斯年曾走过的弯路,曾有过的剑走偏锋的偏执,她都不要他去经历。
想到那样的日子,程彦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心头一动,蜻蜓点水般亲了下李斯年。
李斯年眉头微动,澄澈的眼眸含了水,浅笑着看着程彦,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小翁主这般开心。”
程彦怀抱着李斯年,像是抱着一个大玩偶一般晃了晃,声音里都洋溢着畅快笑意,道:“你喜欢我,我当然开心了。”
能把一个生平最厌恶男女之事的人套路到手了,这种事情值得她吹嘘一辈子。
说起来崔美人也委实厉害,她暗戳戳试探李斯年好久了,一直摸不准李斯年的心意,甚至还险些被李斯年发了好人卡,而崔美人的那些话,竟让李斯年没有再逃避对她的喜欢,不仅坦然承认,承认之后,还对她言听计从。
想到这,程彦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好好谢一谢崔美人。
谪仙般的人被她拐到手,她得送崔美人一个大礼。
只是送什么礼,她需要好好琢磨一番。
程彦笑了笑,继续喂李斯年吃着饭。
情窦初开的年龄,再普通的一顿饭都能吃出情/趣来。
程彦怕真的擦枪走火,李斯年的身体受不住,便及时喊了停。
李斯年微微喘息着,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眸深了又深,手指拂了拂她的发。
程彦握了握他的手,道:“小黄门该送折子来了,咱俩不能再闹下去了。”
李斯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风轻云淡,道:“我陪你一起。”
程彦本想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可一想他今日什么都没做,只躺在榻上睡觉了。
病重的人,一直躺着也不是办法,况千机引又是剧毒,找点事情分一分他的心也好。
程彦道:“也好,我若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便能直接问你了。”
李斯年笑着点头。
小黄门送来了奏折,紫苏接过,一路送到程彦面前。
李斯年穿好了衣,坐在程彦对面。
程彦打开奏折,紫苏与小黄门退下,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袅袅檀香燃起,如同云雾一般。
月下香的味道越发浓烈,程彦便知道李斯年又加重了配料,便合上了看了一半的奏折,对李斯年道:“差点忘记告诉你了,谢诗蕴答应给咱们配解药了。”
“我怕她又耍什么手段,先让她吃了下有千机引毒的饭菜,又让罗十三在那盯着她,才让她开始配解药。只待明日一早,罗十三便能将解药拿了来,到那时,你便可以解脱了。”
李斯年颔首,道:“有劳小翁主费心。”
谢诗蕴对他下的千机引并非全是坏处,最起码,将小翁主与他凑在了一起,哪怕此时他们并非心心相映,可情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也让他心安许多。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程彦最终也会喜欢他的。
他有的是耐心与时间,来教程彦什么是喜欢。
“你呀,干嘛跟我这么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到这,程彦声音微顿,看了看李斯年清瘦面容。
鎏金炉里吐出云雾缭绕的月下香,他像是随时都会御风而起的谪仙,千机引的毒性明明那么强,他却像感觉不到一般,面上仍是叫人惊鸿一面的清风朗月,岁月静好。
程彦瞧了,惊艳之后,只剩心疼。
程彦放下狼毫,握着他的手,温声道:“你再坚持一晚便好了。”
“若是疼,便告诉我,虽然我不懂医,更不知道如何缓解你的疼痛,可是你告诉了我,我便想办法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不这么疼。”
天色已经很晚了,夕阳的余晖染红了窗外的景致,像极了少女情动时羞红的脸。
程彦的手很软,连带着将他的心也握软了。
很软很软的那一种。
李斯年忽而想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关心过他疼还是不疼了。
自母亲死后,再也没有了。
李斯年垂眸,眼睛有些干涩,再抬头,仍是天生自带风情的眉眼,眸含笑意与程彦道:“好。”
“我疼了,便告诉你。”
“嗯,就该这样。”
程彦便笑了起来,又握了握他的手,道:“你要知道,我总会陪你的。”
现在是,未来也是。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她才舍不得送给旁人。
嘱咐了李斯年,程彦又开始看折子。
她与李斯年的婚事,她已经让忍冬去找在军营里训练新兵的母亲说了,母亲虽然军务繁忙,但牵扯到她的终身大事,想来会抽出时间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