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安信达大厦顶层的会议室里,吴总等高层正在向柯、康两位老总汇报工作进展，气氛萧肃。

柯庆华坐在最上首,单手撑着脸,这次收购鸣杉一开始他就是持反对意见的,他向来是保守派，但是公司的少壮激进派大部分都站在康淮明那边,这次虽然啪啪啪打对方的脸,但代价实在太大,他心底完全没有打肿对方脸的那种爽快和喜悦。

柯庆华瞥了眼康淮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一夜之间他头发都白了不少。

康淮明拿着手边的眼镜盒敲着桌面：“昨天不是说他们有松口的迹象吗？怎么又反悔了？”

吴总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脸上有些疲惫，他也甚是无奈：“这些人有微信群,我们的人偷偷潜伏进去,发现里面有人在煽风点火，有人把我们的所有策略都摊开来详细解剖,这群客户里有律师、有注册会计师、有媒体大v，个个都是有来头不好惹的,昨晚《南方经济报》记者发的那个视频导致舆论发酵，安信达股票应声大跌,他们知道我们怕什么。他们要是拧成一股绳，我们根本无力拆解。”

吴总把一切都撇的干干净净，康淮明也拿他没办法，毕竟这确实很难办。

康淮明扭头问品牌部的杨曦：“昨晚《南方经济报》记者发的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你下面的人怎么去沟通的？那个记者收了钱还把事情张扬出去,职业道德被狗吃了吗？昨晚我们的股票大跌，这个视频就是一个□□。”

杨曦约摸三十多岁，一头利落的短发：“这件事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我那天忙着应付大媒体和财经大v，就让毛经理和市场专员去搞定那几个小媒体记者，没想遇到这么不厚道的……”

康淮明：“赶紧跟《南方经济报》联系，让他们快速处理这件事，找李处长帮忙给他们社长打个电话。”

杨曦：“我早上联系了《南方经济报》的主编，他说会处理这个涉事记者，不过已经外传的报道和视频，他们就没办法了。我这边跟各大平台联系，尽量把能删的视频都删掉。”

柯宇翰坐在吴总边上，他说：“影响已经造成，现在删视频也没什么作用。”

康淮明斜瞪了眼自家女婿：“能删的还是要删掉，尽量把影响降至最低。”

杨曦：“能公关的我们都在公关。”

康淮明缓了口气，又问：“那个钻石a的温州客户回国了吗？”

吴总：“昨天联系上了，他明确表示不止要全赔，还要我们赔付当初鸣杉资产给他承诺的预期收益。”

康淮明拍桌子大骂：“狮子开大口，做梦吧？！一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他怎么不去存银行？存银行都还有风险呢。这事哪怕闹到法庭，我们也是占理的，谁都知道投资有风险，可他们却只想享受收益，这些社会上层的投资者，都太过自私霸道了。”

吴总：“他说，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在香格里拉酒店召开媒体发布会。他有能力把事情闹大。”

康淮明被噎住了，投资者不去上诉却另辟蹊径制造社会舆论，安信达却拿他们没办法。

这就是上市公司的悲哀，怕媒体，怕舆论，怕股票大跌，被人捏着七寸，没有了鱼死网破的勇气。

柯总摇头冷冷一笑：“这是让同行让全社会看我们安信达的笑话。我当初说，不要盲目扩张，不要盲目扩张，你们偏偏不听。好了，盲目扩张却不做好风控，不做好尽职调查，捡个手榴弹往自己家里扔，把我们自己炸个纷身碎骨！”

康淮明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但他无力反驳，毕竟这次损失太过惨重。

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敲门声打破了沉默，推门探头进来的是销售部徐经理，他招手让吴总出去。

吴总出去后，很快回来了，他反馈：“市场部收到很多大客户的咨询，部分客户有赎回意向。”

这是连锁反应，再不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柯宇翰身份特殊，他比较敢说：“再这么耗下去，对我们很不利，一旦引起赎回潮，那后果是毁灭式的。还不如直接一步到位，该低头的低头，该赔的赔，让股价一步跌到位，总比这样被慢慢耗死要强吧。”

吴总点头附和：“小柯总说的有道理。客户对我们的信赖才是最重要的。”

熊总看了眼康总，也忙说：“我也赞同。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康淮明问吴总：“如果全额赔付，要赔多少？”

吴总：“至少6个亿。”

“我们账上有这么多现金吗？”

熊总点头：“能腾挪出这笔钱。”

康淮明看向柯庆华，语气是少有的谦逊：“柯总，那我们不如就快刀斩乱麻，给那些客户全赔吧。”

柯庆华长舒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这真是无妄之灾。

白白往水里扔了6个亿，而接下来的股价大跌还不知会蒸发掉多少的市值。

康淮明回到办公室，对身后的迟爱阳说：“康晓淇呢？”

“康总监在应付那些大客户。”

康淮明想起柯庆华这次总算还是给了他面子，之后开董事会还需要他帮忙说话，他手挥了挥，“等会儿去把那只貔貅拿回来放桌上。”

迟爱阳知道康淮明的心思，忙轻声说：“好的。”

“蓝岚那边怎样了？”

“她出国了。”

“出国？”康淮明觉得不可理喻：“拿了我们那么多钱，这么关键的时候，她出国了？”

迟爱阳替蓝岚解释：“她陪周芽去新加坡出差。”

“去新加坡干什么？”

“据说去协助圆周财富在新加坡的分公司谈业务。”

康淮明知道圆周财富在美国有分公司，没想到爪子伸的还挺长：“圆周倒把分公司开到新加坡了。”

“他们在国外发展不错。”

康淮明：“我有种预感，圆周财富迟早有一天会爬到我们头上去。”

迟爱阳也有这种预感，但是她不敢直说，只道：“从体量上说，他们跟我们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康淮明坐在办公椅上，他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这个蓝岚，我感觉她靠不住，我们为什么会深陷鸣杉的泥潭？圆周收购鸣杉的消息就是她告诉我们的，她可能早就被策反了。”

蓝岚毕竟是迟爱阳的好友，她尴尬一笑：“应该不至于吧。”

“我们的那些机密，她都不知道吧？”

迟爱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机密啊？”

康淮明怒了：“脑子呢？！”

迟爱阳忙解释：“公司的机密她都不知道。”

康淮明发现迟爱阳这两天状态不佳，“你这几天也辛苦了，等这件事忙完之后，你也休假吧。”

迟爱阳应了一声，把手上的几个文件放桌上，翻开给康淮明签字。

当天下午，安信达发布了鸣杉两个系列产品的全额兑付公告，晚上安信达美股应声跌落，安信达的股东们重重挨了一锤。

……

周辕和白启华一人拿着一瓶啤酒看着安信达的股价往下挫，白启华通过微信给同事发布命令，让交易员利用手中筹码，再把安信达的股价继续往下拉。

白启华问：“下一步什么时候启动？”

周辕：“等新加坡那边的资金到位。应该很快了。”

“最好能在这个礼拜搞定，不然这连环锤的效果会弱很多，效果显著才能把钱发挥到极致。”

周芽亲自去了新加坡，沈念初的公公曾经是沈爷爷的旧部下，他如今外派在新加坡，恰好能帮到他们去融资，只是时间仓促，但问题应该不大。

……

三天之后，康淮明刚起床还在吃早餐，就接到了迟爱阳的电话。

“康总，”迟爱阳迟疑了一下，“出事了……”

自从鸣杉产品炸雷之后，康淮明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承受能力变弱了，他尽量控制住声音，“出什么事了？”

“《南方经济报》的那个记者不是被解雇了吗？他刚刚发布了一篇檄文，我微信转给您了，您看一下。”

康淮明挂了电话，急忙点开微信，他脸色瞬间变了，文章标题赫然写着：《论一个总裁如何挖空上市公司（上）》。

他这边没看完，就听见康晓淇急匆匆从楼上下来。

康晓淇一身睡衣站在餐桌前：“爸，那篇文章你看见了吗？”

康淮明把手机扔在桌面上，甚是不耐烦：“你看你，结婚了还天天住在娘家，你这像什么样子！”

“爸爸，你不要转移话题。那篇文章说的是不是真的？”

康淮明：“你想怎么样？你也要来讨伐我吗？”

“这是犯法的，爸爸！”康晓淇着急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去做伤害安信达的事，“安信达是你和柯伯父共同创立的，你怎么能够……”

“安信达我才占多少股份？才百分之十二多一点。你懂吗？”康淮明站起身往客厅走去。

康晓淇跟在后面追问：“百德私募真是爸爸你的公司？”

“对。”事情到了这一步，康淮明也不想隐瞒女儿，“股份由一个远方亲戚代持，他们查不出来。”

康淮明放弃吃早餐，他上楼打算回书房。

“怎么会查不出来？这已经爆出来了！爸爸你这是坑我，我们市场销售部帮百德私募拉了那么多的单，别人会怎么想？别人肯定会以为我跟你串谋了……”

“他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谁信？这个事情你不要管，你什么都不知情，你管好自己，跟柯宇翰好好过下去。”

“我跟柯宇翰说好了，各玩各的，互不干扰，你不用担心我。爸爸，我现在担心的是，董事会肯定会追究这件事。”

“你要是跟柯宇翰关系好，早点生个孩子，只要老柯站在我这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康晓淇：“爸爸，你太想当然了……这个报道是上篇，那肯定是还有下篇呀？你还有什么事可以被人爆料的？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们呢？”

康淮明怒了：“不要再追着我罗里吧嗦的。”他着急去书房处理事情，这个记者一定要重金拿下里。

上了二楼康晓淇的母亲听见争执声，从阳台探头进来大声问：“一大清早的，你们父女俩又吵什么？”

……

周芽昨天晚上回到海安已经是半夜了，早上还是惯例起了个清早，她和周辕在楼下吃早餐。

小扬扬从外面溜达刚回来，小娃娃怕热没穿裤子，只穿了纸尿裤，他远远看见周芽，便吧嗒吧嗒企鹅一般走到餐桌前趴着周芽的膝上撒娇。

他几天没见妈妈了，兴奋地哇哇叫。

周芽把他抱起来，温柔地问他：“想妈妈了吗？”

小扬扬还不会说话，他搂着妈妈的脖子，亲热的不行。

高姐站在后面，笑道：“刚才在隔壁玩还跟乔荞打架。现在可能耐了，直接把乔荞给打哭。”

周芽亲了儿子一口，教育他：“你是男孩子啊，不能打女孩的，知道吗？”

周辕笑：“把他扔到早教中心跟那些小男孩打架去。”

高姐：“去到早教中心，老师在的时候可乖巧了，老师刚转身出去，他一巴掌把旁边抢他玩具的男孩给打了，那男孩还比他大。可不得了，去到哪儿，别人都说，哎哟，你这头顶双旋的孩子，以后怕是个小霸王。”

周辕先吃饱了，他过来要抱小扬扬，小扬扬搂紧了妈妈的脖子不让抱。

周辕逗他：“妈妈也要早饭呢。爸爸带你去开大车，去不去？”

开大车……

小扬扬这才伸手过来，被周辕拐走了。

周辕周芽回到公司，几个高层在会议室里开会。

宋珍珍先汇报工作：“我已经让记者早上发了第一篇檄文，等会儿各大营销号会联动围剿，热搜位置也已经买好，先把场子预热好。”

白启华微微摇头：“那篇檄文我看了，还不够犀利。”

宋珍珍：“犀利的都在后面。我看网上很多人都以为是明天发布下篇，我刚才已经让吴记者发了一个预告，晚上八点准时发布下篇，在美股开盘前一个小时，重锤出击。”

周芽：“我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我这个财经大号养了这么多年，今天务必派上用场。”

宋珍珍笑道：“你这个公众号在财经界影响力大，猫姐加入进来必须把他锤死……”

宋珍珍说的有点浮夸，周芽被逗笑了。

周辕问白启华：“你这边情况如何。”

白启华：“一切顺利，现在资金充裕，手上的股票筹码也充裕，这几天务必把安信达的股价拖到泥潭。”

宋珍珍给了他一拳：“老白我相信你。”

白启华：“但是，如果董事会的那几个老家伙联合起来，他们的股票加在一起那是占50%以上的，我们未必能赢。我们这次是在赌博。”

周辕摇头，他很有信心：“别说董事会的那几个股东不可能成为一致行动人，就算是柯康两家都未必能成。我们是人，不是机器，各方利益纠葛，谁跟谁都不可能完全合拍。而且董事会那几个人早看康淮明不顺眼了，这就是踢他出局的最好机会。”

“这倒也有道理。”

……

康淮明在家没到公司上班，柯庆华在办公室里跟吴总说话。

柯庆华翻阅着吴总准备的资料，“没想到这两年百德私募竟然成了我们最大的下家，我们自己那么多的私募产品不投资，却把客户信托的资金投资给外面的私募基金，这都是康淮明批准的？”

吴总点头：“对，都是康总批的。他说百德私募投资的行业刚好跟我们互补！”

“放屁！养了那么多人不会开发相应产品？”柯庆华气急了，“百德私募的大股东是谁？跟康淮明有没有关系？”

吴总：“最大的股东占股80%，姓白，暂时没查到这人跟康总有什么关系。二股东是百德私募现在的负责人刘强，刘强是三年前从安信达离职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