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

在小矮桌前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直至这个时候，项云楚已经能感觉得到，在眼前的这个青年的身上，有一股让他感觉到十分熟悉又亲切的，久违了的能量。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似乎闪现过了许多画面。

但最后，他却是想到了时钟将他禁锢时，那老迈得仿佛风中残烛一般的陈一川。

同样的，他还想到了为他所用的死神原型。

项云楚：“在意识的世界死去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程杨：“并不痛苦。我只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是，这件事对橙羽的打击却大得超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直至此时，程杨依旧能记得自己再次醒来时从橙羽身上所感受到的情绪。那几乎让他感到手足无措。

“这份影响是慢慢显现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我会直接在她的意象世界里消失。她只是发现她找不到我了。

“但随着她渐渐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就几乎失去了创造世界的力量。

“她不仅没法写出故事了，也几乎要缓慢地失去和青锋他们的联系。”

项云楚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外貌还十分年轻，却仿佛已经历了岁月洗礼的青年。

“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些？”

项云楚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此刻他当然很想知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但他却敏锐地抓住了更重要的东西。

程杨脸上那温和的表情终于消失了。

当他的脸上没有了笑意，他身上的气质也就变得冷硬起来。那仿佛是在无声地提醒着对方——他是在恋人离去后以一己之力创建出那个绝密组织的人。

他还是在恋人出生之前就已经为她铺平了道路的，黑夜中的灯塔守护者。

“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相反，我还对你有些好感。因为她喜欢你。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会喜欢。但我不希望你再去追问她。”

程杨从那间小茶水铺的矮凳上站起身来。

那小小的，温馨的茶水铺随着爆炸声在火光中毁灭了，而项云楚眼前的画面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去追问她曾经的自性原型，我更不希望有人去问她——为什么要把月亮送给别人。”

程杨看向项云楚，仿佛早已知道他心中所想。

程杨：“你想要问她的，对吗？”

一个让项云楚听不真切的声音在这片世界中响起，曾经发生过的情景仿佛就在此时被复原在两人的眼前。

举着火把的栗橙羽不断地向着海底深处而去。她遵循着那个声音的指引，不断地下沉，下沉……

深海中的巨型鱼类在她的附近影影绰绰。

举着火把的女孩似乎有些害怕，却从未抬起头来向上看去。

她只是皱着眉头，看向潜意识中的更深处，想要在那片黑暗中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

她想要在那里找到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总是用温柔且期许的目光看着她的青年。

她潜入得太深了，那是比项云楚征服死亡原型的位置还要深得多的地方。

近乎恐怖的压力向她的每一寸皮肤袭来，从附近传来的声音则似乎向她诉说着无尽的诱惑以及恐惧。

但她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火把，并跟随着引导她的声音一路下潜。

即便项云楚明白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但他的内心依旧会升起焦急，并为橙羽感到担心。

项云楚：“到底是谁在让她一路往潜意识的深处下潜？”

程杨：“是她的师兄。橙羽知道仅凭她自己没法下潜到那么深的地方，于是找来了她的师兄为她进行引导。后来，她成功了。她在自己潜意识的最深处找到了我。”

画面就此消失了，但程杨的声音却还在继续着。

程杨：“但那时的我已经完全陷入了沉睡。如果不唤醒我，她就没法把我带回去。”

项云楚：“所以她把月亮给了你。”

程杨：“是的。为了唤醒我，并把我带回潜意识之上的世界，她把她已经掌握的原型力量里最强的自性原型给了我。

“在她创造的故事里，我为她而死。虽有憾，却无悔。在我死后，她又在她潜意识的深处将我唤醒。

“从此以后，我为她而死，也为她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