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和六阿哥在宫外,消息没有宫里那么灵通。钮钴禄贵妃身边的太监赶到农场时，明华还在和六阿哥一起做灯笼，打算等明日元宵节的时候挂上去。

那太监赶到时,在大冷的天下，半光的脑门上全是汗。他有些着急也有些担忧，他是贵妃的奴才,和贵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贵妃出了事，以后他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贵妃娘娘快不行了,说是想要见福晋……”他哽咽了一声，拿袖子掩面，擦去了眼眶中的泪水,恳求道：“如今宫里就等着爷和福晋呢,奴才待主子和十爷求求六爷和福晋了,求您二位,去见贵主子最后一面吧。”

明华嚯得起身,风风火火道：“苹果和高升拿披风来,不换衣裳了,咱们这就走……去外面通知一声，今儿不坐黄包车,换马车，叫赶车的人跑得快一点……”

黄包车虽然方便，但是跑起来还是没有马儿快,这个时候，换马车能省不少时间。

“是。”宫女们脆脆地应了声，就各自忙开了。

马车飞快奔驰，明华和六阿哥坐在车里，心里有些沉重。前些日子钮钴禄贵妃偶尔说起过自己身上不大爽利，连宫妃的请安都免了好几回。然而没有人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在宫里，几乎所有的宫妃都用过这个借口，德妃她们也只当是贵妃不想见她们罢了，送了几回药品，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谁都没有料到，钮钴禄贵妃就真的严重到快不行了。

宫门口早就有小太监守着了，明华他们急匆匆到了门口，他就立马叫人把黄包车的门打开了：“六爷，福晋，请进吧。”

六阿哥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个了，来两辆自行车，我们自己骑车比较快。”

“喳，”小太监应了一声，忙转身叫人拉了两辆自行车过来，“六爷，福晋，车来了。”

明华接过车把头，一抬腿，一蹬脚，“蹭”地一下，人就飞出去十米远了。六阿哥的速度不比她慢，还没等小太监反应过来呢，他也跟着追了上去。

两人把普通自行车硬生生骑出了赛车的气势和速度，飞快地赶到了贵妃的宫殿。正殿里，德、宜、慧、荣和其他妃子都静默地坐着，气氛十分压抑。一见到明华，德妃就赶紧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迎上来拿着明华的手，道：“你快去看看吧，她硬撑着等着你呢……”

她们这些人，年轻时免不了明争暗斗，争圣宠，争名分，争儿子，争地位，她们是互相对立的，但这么些年，她们也是一起走过来的。冷不丁地瞧着当年一起的人，忽然就不行了，要走了，她们心里也有些怅然。

以后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一个接一个的，活着的人，只会越发的孤独。

明华点点头，很快就走进了钮钴禄贵妃的房间。康熙坐在贵妃的床上，钮钴禄贵妃正半阖着眼睛靠在他的胸前，呼吸十分浅淡，几近于无。空中传来小孩压抑的啜泣声，那是坐在床边的十阿哥发出来的。

明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对康熙无声地行了一礼。康熙看了她一眼，放软了声音在贵妃耳边道：“贵妃，你不是想要见明华吗？她来了……”

贵妃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艰难地掀开，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十阿哥抽泣着让出了座位，拉着明华的袖子：“明华姐姐坐这里。”

明华抚了抚他的头，在椅子上坐下后，握住了贵妃的手，趁机给她把了把脉。

康熙看到了她的动作，期待地看着她。

明华却只是轻叹了口气，对着钮钴禄贵妃道：“娘娘，您在找明华吗？明华来了，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

贵妃的体内的器官已经衰竭，她的身体油尽灯枯了，如今只不过是意志撑着那口气罢了。还是那句话，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但凡她早两天发现贵妃的情况，就有办法将她救回，拖到今天，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了。

康熙的眼神有些黯淡了。再怎么说，这个女人也陪伴了他许久。如今，他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

贵妃颤抖着反握住明华的手，又费力地伸出手，去拉十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