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在凌梅边上坐下,道:“六阿哥和格格压根就没有想起你,凌梅,这会儿我能过来,是因为我求了格格,格格才允了我。”
凌梅有些怔怔的:“……怎么会这样?六阿哥真的厌我至此吗?”
清霜素来就和素怜、凌梅不是一道的,她不客气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如何能够得上六爷和格格?凌梅,不是在小院的时候被捧着,被夸赞着,出嫁之后的那些姐妹们被前呼后拥着,咱们就真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主子了。咱们是什么样的出身,咱们自己心里明白,我是家破人亡被卖进妓院的人,你是被你那继母卖进妓院的人,素怜是家里人都死绝了自卖进李府的婢女……咱们这样的出身,不是被包裹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就能糊弄地了格格和六爷这样的贵人的。素怜昨儿才被大阿哥厌弃,今儿就被人排挤出了内院。凌梅,排挤她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难道你真的以为,回到小院里,你还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吗?你真的想和白瑾那样,成为夫人手里的棋子,以后家不成家,夫妻不像夫妻吗?”
凌梅的脸色更苍白了:“我不知道……”
她的人生就是这么被安排的,她只是想寻求一个最好的结果而已。六阿哥年纪小,可皇家给阿哥们安排的叫他们知道人事儿的宫女,本就是比他们要大上几岁的。原本她想着,只要跟着六阿哥,只要她能哄着六阿哥两三年,做了六阿哥的第一个女人,不管以后得不得宠,都能在后院有一席之地。格格是要做福晋的人,又怎么会将玩意儿一样的她们放在心上?
可偏偏格格和六阿哥和她想的都不一样。
以后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清霜抓着她的手,劝道:“凌梅,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去以后被卖入青楼,你和我一起想办法离开李家吧。”
凌梅动了动唇,道:“小院在你我身上花费了这么多时间精力金钱,不会轻易这么处理我们的。”
清霜摇了摇头,道:“自从来了山东后,我已经拒了夫人两次了。只怕这次回去,夫人不是将我退回小院,便是将我随便找个人配了。我还有弟弟,我不甘心就这么被人如傀儡一般控制。”
“而你和素怜——你以为被大阿哥和六阿哥厌弃的人,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夫人想要用你们,只怕还要考虑考虑,会不会碍了贵人的眼。李家虽在你们身上花了不少钱,毕竟小院里出挑的姑娘,不止你们,损失一两个,不是什么大问题。”
凌梅抖了一下,惊慌地抓着清霜的胳膊,道:“清霜,我不想去妓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咬着唇想:若是如其他人那般,被夫人送给贵人,那倒也罢了,总归以后吃穿都不愁,胆若是要像紫檀那样被送去春风楼,不仅要被数不清的男人糟蹋,还要为李家打探消息,那还不如死了。得想个法子……六爷!六爷和格格这样的贵人,李夫人在他们面前,都只有弯腰的份儿,只要六爷和格格愿意保她,她就能跟着他们离开山东。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李夫人就算是山东巡抚夫人,也管不到她身上。
可要怎么样,才能说动六爷和格格保她?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需要的?
眼见着凌梅陷入了沉思,清霜便在一边试探着道:“凌梅,你可知道咱们那个小院,在金陵城外的哪里?”
金陵小院?
对,就是那个!
清霜将画了地图的绢帕藏在怀里,跟着木香匆匆赶回明华的院子时,高升正在向明华和六阿哥汇报从周老三那里打探出来的消息。
还真叫六阿哥给说中了,周老三这种常年混迹赌场和风月场所的人,对山东官员、商人的后院不是一般的了解。新任布政使的嫡妻被小妾压着;神威将军连着去了小妾那里三晚,被他的夫人挠破了脖子;山东最大茶商的嫡子和他的爱妾睡在一处,被人当场发现了等等等等,这些事情在他嘴里如数家珍,看起来以前也没少八卦。
高升多问了几句李夫人,周老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绞尽脑汁将和李夫人相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位李夫人最是乐善好施,收养了好些孤女,好好将她们养大了,还给她们寻找一些好婚事……我也识得几个字,要不然,我写给您?”
就这么着,李夫人利用女人建立的人脉关系网,就这么清清楚楚得展现在了明华和六阿哥的眼前。
明华皱眉道:“知府、县府,山东大小官员,各大商人,赌坊,妓院她都塞了人进去,好些还是掌握了后院实权的。巡抚本就主长一地军政、民政,到期便要卸任,李夫人这般花费精力经营,只怕所图非小。”
六阿哥点了点桌子,道:“山东那么多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傻子。李夫人这般行事,纵然是十分小心,只怕也已经被人瞧在了眼里。她所触及的,可是山东大族的利益。你瞧着吧,我昨儿在赌场闹了那么一出,只怕这几日便有人会借题发挥了。”
孔家人最看重什么?最看重名声!因着那事儿,他将山东人和“孔孟”两家都贬低了,他就不信孔家人坐得住。
事实上还真如六阿哥所料。今日中午,当大阿哥当面向皇上呈上奏折,禀报自己在山东发现的事情时,孔家人就来皇上面前告御状了。
孔家人告的是什么呢?他们告的是山东巡抚徇私枉法,收受贿赂,不讲教化,鼓励赌博和妓院发展,败坏民风,与民争利。
在皇帝边上的大阿哥都惊呆了。
越是到了南巡之地,当地官员和百姓越是要做出一副花团锦簇、天下承平、安居乐业的景象,他就没想到孔家和山东巡抚还能在皇上面前干起来的。
不仅如此,孔家人还提到了被六阿哥带走的周老三,说阳光普照之下,仍有阴影之处,当世太平,但也难免有此等小人,此人不足以代表整个山东,孔家想设宴宴请两位阿哥,请两位阿哥看看真正的儒家气度。
这是又暗戳戳在皇帝面前告了六阿哥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