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那个时候说,要给奴婢们一个前程,会给奴婢们寻一个好的归宿,只是奴婢们要好生学本事。一开始,奴婢们学的与之前的也没什么差别,琴棋书画可以不要特别精通,但必须要能说出一二来,除此之外,会有先生教导我们后宅的人际关系和如何管家,只是后来,奴婢们要学的东西,就叫人格外觉得羞耻了……嬷嬷们会往奴婢们的……下、下面塞香丸,会逼着奴婢们练习奇怪的动作,务必要叫身体比柳条还要柔软,她们还会教导奴婢们如何笑、如何蹙眉、如何在走路时将身姿摇摆地好看,如何叫自己看上去格外高洁,如何……如何勾着男人,若是有哪里学不好,便、便会有叫人生不如此的惩罚……奴婢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一起学了。年前的时候,李夫人又来了。她挑中了奴婢、凌梅和素怜,说要叫我们去伺候贵人。后来,先生在私底下透露,说皇上要南巡了,夫人给我们的前程,就在跟着皇上一同前来的两位阿哥身上。奴婢这样的奴才,对李夫人来说,就是一件贵重的货物。格格是女子,奴婢这样的货物,对格格来说并无用处。一开始,她是不愿意额外再搭一个人给格格的,是李夫人身边的嬷嬷劝她,说六阿哥和格格是未婚夫妻,若单单往大阿哥和六阿哥身边送人,难免会显得太过明显,若是格格注意到了,怕是会坏事,她建议多送一个人到格格身边,格格是不会带走行馆里的丫鬟的,等御驾走了之后,奴婢还能回庄子,也不算浪费,她说,好歹叫别人觉得这行馆里的丫鬟就是我们这个模样的,不容易起疑。李夫人答应了,素怜和凌梅抢着去大阿哥和六阿哥那里伺候,奴婢不想走上那条路,便主动要求来格格这里。离开前,李夫人还给奴才改了一个名字,说什么李真这名不够风雅,改成清霜就很好。但奴婢明白,她是觉得奴婢不配姓李,她觉得奴婢带着这样一个名字出来,是侮辱了李这个姓。”
说到这里,清霜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可这是奴婢愿意的吗?奴婢现在就是奴籍,什么都做不了,弟弟还在他们手上。若是愿意,难道奴婢就不想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吗?”
明华看了严嬷嬷一眼,示意她拿帕子给清霜,道:“哭吧,哭完了,心里觉得好受些了,再继续往下讲。”
若是真的,那这姑娘这几年,确实过的坎坷。在这样的绝境里,要是还能哭出来,就说明还没绝望,人真的绝望的时候,连哭的都没有。
不过说起来,这姑娘瞧着就不是那种能轻易认命的人,自己且听听她接下去会怎么说。
清霜哭了一阵,就擦干了泪水,不好意思道:“奴婢坏了规矩了。”
宫里的规矩,她们也是被逼着学过的,她如何不知,她这样的奴婢,在主子面前是只能笑不能哭的?
明华道:“些许小节罢了,你继续说吧。”
清霜这才道:“来行馆的前一页,先生对凌梅和素怜说,若是她们能叫大阿哥和六阿哥带她们走,夫人就会叫人准备一笔嫁妆银子,悄悄送到她们手里,将她们当女儿一样送走,以后常来往着,也是若是有什么事儿,也能互相搭个手。奴婢当时就觉得可笑,只是不能说出来。李夫人这样的贵人,有什么事儿是需要和奴婢们这样肮脏的人搭手的?来了这行馆后,奴婢小心翼翼地和后厨的人打交道,这才打探出,原来那位李夫人是巡抚大人的嫡妻,她有个弟弟在宁波做知府,全名叫李煦。李家……李夫人这样的做法,不过是李家受李家言传身教罢了……”
“你倒是有些见识。”明华不由地对清霜有些刮目相看,一个处处受到控制的丫头,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打听到这么多的事情,确实有些本事。
清霜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恳求道:“格格,奴婢不想和凌梅她们那样给人做妾,不然我父亲死都不会瞑目。求格格带奴婢走吧,只要格格带走奴婢,她们就不敢再逼迫奴婢,奴婢的弟弟也能得到善待。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格格的再造之恩。”
要是她这辈子,注定是要将自己的生死荣辱依附在一个人身上的话,她宁愿选择眼前这位能在她流泪的时候,叫嬷嬷给她帕子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