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惊地连话都说不出口。
德妃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年轻时,她也就是在后宫摸摸皇上的心思,争取点皇上的宠爱,叫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罢了。现在,她已经快三十岁了,生了三子三女,活了三子两女,这辈子已经够满足了,宠爱什么的也已经不怎么在意,就想着能安安静静地过好现在的日子。
朝堂上的事情,她是既不懂也不敢多问半句,就怕皇上觉得她干政了。
但小明华怎么就忽然就被朝廷大臣给参了呢?
送消息过来的人,是四阿哥。
这么多年来,因着生母和养母的微妙关系,四阿哥从来没有单独登过永和宫的大门,就算偶尔有几次来做客,也是和其他皇阿哥们一起过来的。也就是这回,明华莫名其妙地卷入了朝堂之事,让他顾不上那么多,向佟家打听了消息之后,连六阿哥那里都来不及打招呼,就匆匆过来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参了小明华的御史叫李德仁,他祖籍在山东,是个汉人。他参小明华的罪状,是忤逆圣言,不忠不孝。”
明华不解:“我做了什么?怎么就忤逆圣言,不忠不孝了。”
四阿哥皱了皱眉,道:“黄履庄这个人,似乎是被汗阿玛斥责过的。此人擅长制作稀奇古怪的东西,扬州那边曾经上报过他的事迹,却被汗阿玛斥责为异想天开,不够脚踏实地。后来,便没有人再提起这个人了。那李御史是见你安顿了黄履庄的家人,将他的朋友和兄弟接到了京城,觉着你这是违背圣言,女德有失。”
……这是哪里来的智障神经病啊,居然因为一句话而去大朝上弹劾一个小女孩。
明华迟疑问道:“这位李御史,是不是对我有偏见?还是我不小心曾经惩治过和他相关的人?”
四阿哥不屑道:“李德仁此人,迂腐虚伪,他不是对你有意见,是对所有女子都有意见。当初织造局拿到脚踏式纺织机,曹寅招了大量女工,他就弹劾曹寅此举有辱斯文,败坏风气,皇上虽然将折子压了下来,但是曹寅心里气不过,当初还叫人将这人的头套了麻袋,偷偷揍了一顿。”
听到这里,屋子里的女人都忍不住想笑。
曹寅曾经是皇上的侍卫,在他之前,家中先后曾有数人担任江宁织造,十分富庶,那也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哥儿,没想到做起事情来,还带了些市井匪气。
四阿哥不理会这些女人们的表情,继续淡定说道:“后来汗阿玛允许公主们入上书房读书,这位反抗地最是剧烈,洋洋洒洒地给汗阿玛写了万字奏折,陈述女子应该三从四德,以夫为天,说什么女人家的,读些列女传就可以了……把汗阿玛气得,折子都没看完,就特意叫梁九功大老远将他从宫外带到乾清宫,把那本折子直接砸在他脸上了,还怒斥了当初他那届进士科的主考官,骂主考官有眼无珠,挑选了一个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来祸害大清……”
这一回,殿里的女人们,是真的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特意将人从宫外叫进宫里,就是为了当着他的面把折子砸在他的脸上——可以,这行为很康熙,很解气。
这李御史也真是个木头,大清本就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清朝的女人们在之前几乎个个都能骑马甩鞭子,这是在京城过了几代,受到了汉家文化的影响,没有以前那么明显了,可满族的女子,大多还是彪悍的。
皇上培养公主,本就是叫她们想办法去蒙古掌权,影响蒙古局势的,李御史说什么让公主以夫为天,那不是叫他的所有心血都白费了?
叫她说,皇上只是气得砸了他一本折子,已经很克制了。
再说起明华这件事,四阿哥就有些无奈了:“其实安置黄履庄的家人这事儿,是护军参领去办的,李御史即便要参,也应当是参我或是小四,只是这人欺软怕硬,素来看不起女子,又知道安置梅文鼎的院子,是汗阿玛赐给明华的院子,就抓着小明华这个软柿子来捏了。”
这护军参领,就是德妃的父亲乌雅威武。
明华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明明针线房的奴才,看到她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啊。
德妃和四阿哥都没办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轻视是天生的,这李御史的话,难道就不是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想彻底将女子变成附庸品和物件?
德妃沉默片刻,转头问四阿哥:“那小明华这事儿,对她会不会有影响?”
话才问完,门口忽然有小太监大声喊道:“六阿哥回来了。”
众人抬头往门口看去,果然看到六阿哥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先给德妃行了一礼,然后对四阿哥道:“还要劳烦四哥替我谢谢介福,这一回,多亏他替小明华打探消息了。”
介福是鄂伦岱的次子,是佟家的嫡系子弟,也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皇上有意扶持佟家,佟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日增,介福打探消息,可比四阿哥他们打探消息要方便多了。
四阿哥点点头,问道:“不必放在心上,此事你有何打算?”
帝君在外人面前,素来都是高冷如雪山之神的,也就是这一世,额娘是需要保护的,阿玛是需要哄的,就连哥哥也是需要顺毛撸的,这才抛弃了以往的形象,成了个长得最好、聪明有分寸惹人爱的熊孩子。
往常他总是带着笑的,可这会儿这清隽的小脸一绷,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眼睛轻飘飘一扫,就威严地叫人不敢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