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阿哥所之后,太子几乎是十分急迫地赶向了乾清宫。现在他的心情很激荡,心里有数不清的念头,可这些念头都是一闪而过的,他抓不住它们。
大阿哥站在阿哥所的门前,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强迫自己转开了脚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和太子之间的地位差异,从太子出生那天就被决定了。可他真的不甘心啊,他比太子差在了哪里呢?
美洲……
大阿哥嘴里念叨着,心里逐渐有了个清晰的念头。他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臣服于太子的,美洲,或许就是他向汗阿玛证明自己的地方。
若是明华知道了大阿哥的想法,肯定会说:大哥你想多了,美洲的形式复杂非一般人能想象,你要是过去了,得耗费大半辈子在那边,怕是没什么精力考虑夺嫡不夺嫡的事情了。
不过,这样的话,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怎么着,也得先把人哄过去看看再说吧。
太子脚下生风地去了乾清宫,在偏殿见到康熙后,就将自己从六阿哥那里听到的事情全和康熙说了:“……若小六所说为真,那大清的威胁,就不仅仅来自于西藏和沙俄,还有远在天边的欧洲,西藏和沙俄是在明处的,咱们都瞧得见,这欧洲可是隐藏在暗处的,只怕就等哪天吸饱了美洲的血,再对我大清露出獠牙。”
乍一听到这话,康熙也被惊住了:“这是小六说的?”
太子点点头,道:“小六从南怀仁那里打探出来的,应当不会错。”
康熙一时间便有些恨恨的:“这南怀仁,真是,真是……”说到后面,他也说不下去了。
他其实也明白,这事儿怪不到南怀仁身上。南怀仁虽然在大清为官,但他并不是一个政客,他更像是一个学者,只一心扑在公务上完善大清的天文历法,设计新的红衣大炮,并完成他传教士的使命。
顿了顿,康熙忍着气道:“梁九功,宣南怀仁,朕有事情问他!”
想到今日在阿哥所喝到的那杯清茶,太子犹豫了一瞬,在一旁道:“汗阿玛,小明华十分尊重南怀仁,且这件事确实巧合,还请汗阿玛从轻处罚。”
南怀仁此事,可大可小,若汗阿玛因为迁怒而重重处置了南怀仁,小明华和小六定会因为这件事和汗阿玛起冲突。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好的理由:小明华在这宫里,本就是依附着小六,才能叫汗阿玛和德妃对她这么宽容。以她的处境,为了一个南怀仁一个外人,而坏了她和汗阿玛之间的父女之情,实在是不值得。
他不过是帮一个和他相处的尚且不错的小女孩罢了。
梁九功在一边偷偷看了太子一眼,眼神中有些诧异。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对这位太子殿下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这位主子无论是表面还是骨子,都傲气地很,轻易没有人能入他的眼,便是他的兄弟们,那些在他们这些奴才看来尊贵无比的皇阿哥,他也从不在意。
虽然旁人没看出来,但他心里是有数的,这位爷,除了对四阿哥尚有些情意以外,对其他阿哥和公主并无手足之情。
今日,他竟会为了明华格格而向皇上求情,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奇事!
康熙却因为太子的求情而深感欣慰。太子那一瞬间的犹豫,他看出来了,自己是皇帝,说出的话是金口玉言,底下的人忙着讨好他尚且来不及,如何会违背他所说的话?太子想要讨好自己这个汗阿玛吗?肯定想的,但他今日却没有这么做。
明华在宫里呆的久了,和他的儿子们一起汗阿玛汗阿玛地看着他,他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在他看来,太子和小明华之间,就是兄妹间的感情。太子会为了手足而来求他,这就是他心怀仁厚,善待兄弟的表现!
这怎能叫他不觉得欣慰?
康熙微微一笑,道:“朕心里有数,梁九功先去传南他怀仁吧。”
很快,南怀仁就进宫了。他听到康熙和他说的话时,忍不住诧异地抬起了头。待到康熙问道他为何不将此事汇报的时候,他不由地叹了口气,强调道:“皇上,黑奴贸易是罪恶的,血腥的!这种贸易尽管能带来许多收益,但他是不人道的!那些人,他们终将自食恶果,受到惩罚!”
他道:“大清是臣心目中的理想国度,他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他讲究仁德、孝道,这样的国家,不该被黑奴贸易这样的罪恶所玷污。”
南怀仁的这几句话,并没有让康熙觉得高兴。外面的局势瞬息万变,大清若是因为这一次的隐瞒,一直不知道美洲的局势,无法对此作出及时有效的应对,将会产生非常恶劣的后果。
因而,康熙的脸色很沉,看着南怀仁的目光也十分威严:“爱卿,朕要知道的,是更多美洲的情况。”
这是一个帝王对周围局势的敏感度。即便他现在不能做出有效的应对,但无法掌握对大清有威胁的情况,显然叫这位皇上有了危机感。
南怀仁无奈,只好和他说起了美洲的情况。他知道的,又比明华她们知道的要详细多了。明华他们对三角贸易只有一个大致的概念,他却能说出欧洲各国,尤其是英国国内,是如何因为这件事情狂欢,有多少身无分文的投机分子,典卖了所有的家当,就买了一架枪,一张船票,跟着船队去海外捞金,他还能说出非洲黑奴是如何被关在船里,生病时得不到医治,死了就被扔进大海……
而他所说的一切,让康熙的心越发往下沉,一个全民都想着往外掠夺的大洲,真是叫人忌惮啊。
送走诸位阿哥和公主后,六阿哥就跟着明华回了永和宫。德妃在永和宫专给他们收拾了一个书房,也叫他们有了一个说私密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