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仁很喜欢明华泡的茶,一杯接一杯的,很快就把一壶都给喝完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明华笑:“这个茶喝着特别清爽,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明华道:“您继续忙着,我再去给您泡一壶。”说着,就抱着茶壶往外面跑去,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南怀仁忍不住笑了,对六阿哥道:“您的小妻子真可爱。”对他来说,他是很难想象六岁就给自己定下婚约的,但是在大清,这似乎很正常。
六阿哥微微一笑,道:“谢谢您的夸奖,在我眼里,她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我非常非常爱她。”那是他追逐了几辈子的人,不管去哪个世界,他都不愿意放开她的手。
南怀仁在宫里有一个专供他休息的房间,明华和六阿哥去的就是这个地方。这个房间边上有个小耳房,耳房里应当有小太监烧着热水备着。只是她过去看的时候,耳房里的炉子已经熄了,里面没有热水也没有小太监。
明华疑惑了一瞬,走出了耳房,去了大院子,叫住了一个匆匆进门的小太监,问道:“你们这儿哪里有热水?”
谁知那小太监揉着眼睛仔细看了她两眼,忽然就跪在地上鬼哭狼嚎了起来:“主子啊,奴才们找您都快找疯了,您怎么在这儿啊……”
房间里的六阿哥和南怀仁也被惊了一下,忙从里面走了出来。
明华有些讪讪地,对六阿哥说道:“看来这次闹得有些大啊。”
六阿哥摸了摸鼻子,道:“今儿怕是要被狠狠教训一顿了。”
没过一会儿,几个太监就大喊着“快点快点”,带着几个侍卫一起跑过来了。为首的那个走到六阿哥和明华跟前就哭了:“我的祖宗诶,我的姑奶奶啊,你们这是去哪里了?今儿伺候的太监一转眼就找不到您二位了,去了上书房,上书房没人,回永和宫去问,永和宫又没有人,一往上禀告,皇上和德妃娘娘又慌得不行,调派了好些侍卫和奴才去寻找,都快把整个皇宫给翻个个儿了,皇上还在乾清宫等着呢,两位主子快跟奴才们走吧。”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两个大力太监上前,一把将明华和六阿哥抱了起来,快步往院子外走去。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这样被抱过呢!
明华在大力太监怀里扭过身,对着南怀仁喊道:“南大人,南大人,你和我们一起去见汗阿玛吧,我们没调皮,南大人,你去帮我们跟汗阿玛说一说啊……”
南怀仁忙小跑着跟在太监身后,边跑边喊:“等等我,等等我……”
就这么着一路进了乾清宫。被大力太监放下的时候,明华发现本该在无逸斋读书的几个阿哥和先生们都在。见到她和六阿哥,太子高深莫测,大阿哥一脸饶有趣味,三阿哥露出了得意的嘲笑脸,四阿哥绷着脸,小眼神却不停地往他们身上飘,明明就很担忧,偏偏要装出一副冷脸,别扭极了,倒是五阿哥,看着他们那是真的满脸担忧和焦急。
还没再等她多看两眼呢,康熙就气骂道:“还不快滚进来。”
明华顿时焉了,被六阿哥牵着,垂头丧气地跪在康熙面前:“汗阿玛……”
康熙“哼”了一声,道:“你们还知道我这个汗阿玛啊?你们知道我这个汗阿玛,还敢一声不吭的就跑掉?你们知不知道,就你们这一跑,跟着你们那两个太监,已经在烈日下被罚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太子他们怕你们出事,连今日的课都没有再继续下去?你们知不知道,皇宫里的侍卫并太监,为了找你们,就差将整个紫禁城都给翻了个底朝天,连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都在等着你们的消息?”
他是真怕呀,这两个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就这么甩开了身边的人,若是他们掉进了湖里,周围正好没有人怎么办?要是他们从哪里摔下去了,没有人发现怎么办?真当这个皇宫有多安全吗?皇宫里死的人可多了去了!
明华果断就红了眼眶,眼泪一颗颗从顺着脸颊滚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呜呜呜……汗阿玛,明华错了,明华再也不敢了……”
皇帝一看小姑娘这软乎乎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顿时就软了软,立即转头冲六阿哥发火:“小六,小明华进宫没多久,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吗?你是一个阿哥,是个小男人,以后会成为小明华的丈夫,成为孩子的阿玛,理应有所担当,教妻育子!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除了带小明华瞎胡闹你还做了什么?”
六阿哥愣了一下,心里顿时就明白,康熙是把账算到他头上了。也是,在所有人看来,以小桃花这样的身份,能像公主一样在宫里生活,所以靠的便是他。若她不是他的小福晋,而仅仅是德妃的侄女,宫里的人不会这么重视她。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去做让上头主子厌恶她的事情呢?她会跟着胡闹,肯定是因为他非要拉着她一起。
再加上她长得太好,稍稍一示弱,就总能让人觉她可怜可爱,于是,他们便越发觉得这是他的责任了。
她就不是那种小白花一样的女人,不知怎么的,这辈子竟然就点了这样的技能点,也是有趣了。
发现了明华被点了奇怪技能点的六阿哥乖乖道歉道:“汗阿玛,是孩儿错了……”
这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媳妇,帮着承担些责任怎么了?帮着挨挨骂怎么了?
康熙又哼了一声,指了指太子等人,冷声说:“你们几个,也过来跪下!”
太子愣了一下,转头对上了大阿哥的视线,然后飞快移开,带着一众兄弟,跟着跪下了。
康熙又是一顿数落:“太子,你是朕的嫡长子,是大清的储君,这宫里的阿哥和格格们,都是以你为首。孟子《跬道》曰:‘理亦无所问,知己者阕砻。良驹识主,长兄若父’,在你身边这些人,既是你的兄弟,亦是你的臣子,更是你的责任!朕忙着朝政大事时,你便有责任照顾他们,将他们当做亲子女一样教育。还有老大老三老四,你们也是,对底下的弟妹应当爱护教育,如今小六和明华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朕罚你们兄弟一个管教不严之过,你们可服?”
他这话是对的,这种教育方式也是对的。自古以来,没有一个根深叶茂、源远流长的家族,是能靠一个人而成的,魏晋时期,王谢等世家有才的子弟遍布朝野,其势之大非一般人可以想象,若非五胡之乱,世家子大半死于战乱,导致世家后继无人,有些直接尽数全灭,这之后的皇帝,想要改变世家和皇家之间的格局,怕是不知还要多上多少时间。远的不说,只说眼前,努尔哈赤后来虽与其弟舒尔哈齐决裂,当当年若没有舒尔哈齐与其同心同力,他想凭十三副铠甲起事,只怕也是难上加难。独木难成林,一个个宗族的兴起,无不是各个族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不然,为何一个个中下层书生中举做官后,要将族里能拉拔的族人一个个拉□□?总归也不过是为了巩固成果,抱团抵御外来的风险而已。
康熙是少有的儿子都十分出色的皇帝之一。从一到十四这几个个阿哥,无论单独拉出哪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主。若是这几个人能够劲往一处使,清朝的发展只怕无可估量。也正是因为他们各个都太出色,谁也不服谁,再加上朝堂上情势紧张,党争越发激烈,才有了后面九龙夺嫡的惨烈事情。
这些道理,其实很多人都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亲兄弟尚且要争个长短,更何况是不同妈生的孩子。
太子瞧着康熙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态度越发端正认真。他对康熙行了一个大礼,回道:“汗阿玛教训的是,儿子认罚!”
太子都这么说了,其他阿哥都得跟着认罚,没听到汗阿玛的话吗,他是太子,是储君,众兄弟都得以他为首。
这是既教育了他们,又在众人面前强调了太子的地位。
大阿哥有些不自在,带头跟着行礼的时候心里默默想道,是不是最近明珠的动作,叫汗阿玛感到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