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把展昭留在身边继续跟进案子,恐怕效果也不大。倒不如放他出去继续寻找白玉堂,若是白玉堂当时真的是想暗示展昭什么,展昭能找到他,说不准还能查到如今影子人在河西的藏身之所。
展昭简直是忙不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一抄巨阙,抬腿就跑了。
郎心似箭的很,活像生怕晚一步,白玉堂就能在影子人被欺负似的。
公孙策从梅师爷的书房出来,表情有些发愁:“我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那个能让他发现以后就急匆匆地出门,连人都忘带的线索放在哪。书桌、木柜上都整整齐齐的。”他惋惜地摇头,“可惜梅师爷现在还无法清醒,不然就可以直接问他到底查到什么,还有他在哪里找到的那些影子人了。”
墨麒沉吟:“影子人没有离开河西,但也没有再主动继续杀人。要么是他们已经找到了土果的熬制方式,要么是他们找到了土果的繁育方式。但不论他们找到了什么,定然是有个什么原因让他们暂时无法立即离开河西,才导致不得不停留下来,被梅师爷找到。”
“先前那个土果人也说了,土果离开故居就会枯萎……或许是土果的繁育离不开河西的某种条件。”宫九的眼神在墨麒新换的、仍是他置备的烟灰色衣袍上扫个不停,心情的愉悦几乎连包拯等人都能看得出来,说话的声音都没以往那么冷硬了。
公孙策被宫九这幅异于往常的模样震得浑身一麻,难以自制地走神了一下,在心底感慨了一声:这便是情窦初开的威力啊。
宫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贺副将很快就带人,将木将军的尸体匆匆忙忙送回来了。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新的坏消息:“花将不见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公孙策惊愕的问。
贺副将告罪道:“应当是木将军死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还是瞧见他帮木将军出营帐倒洗脸水……但发现木将军尸体的时候,军中大乱,我一时未能察觉,是末将失职。”
包拯安抚了贺副将,叫他回去尽快镇住大乱的河西军,待贺副将走后,才颇为不解地道:“木将军这又是为何而死?”
他慢慢捋着思路:“先前陶知府的死,我们认为可能是曾受他折辱的人所为。可能是小倌,可能是士兵,亦或是其他……但木将军却从未对士兵们下过手,他又为何而死?”
包拯觉得这讲不通:“还是说,这恰恰说明,凶手不是军中之人?但若凶手不是军中之人,他又是如何出入军营如无物的?亦或者……是先前询问之时,有小兵撒了谎,隐瞒了事实?可若是如此,花将又为何不见了?”
公孙策顺着包拯的思路:“这么说来,我觉得还是有小兵撒了谎更有可能些。花将不见,或许就是因为他庇护木将军,做了木将军的帮凶,才被凶手抓走的。”
“我们去处理祭祀之乱后,史副将可曾有人审问过?”墨麒突然问,“梅师爷所说三人,陶知府、木将军、史副将,如今已经死了两人了,最后的知情人便是史副将,他也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不错,说不准现在凶手就已经在去杀他的路上。”
书房外,有人隔着窗悠悠地说。
窗外的人还很有礼貌地拿折扇扣了扣窗沿。
待墨麒推开窗户后,耶律儒玉打量了一下墨麒一身新的道袍,开口就是一通如滔滔流水连绵不绝的赞美:“古人云,‘尘埃之外,卓然独立,超然绝世,此上圣之所游神也’,今日我总算是见识到了。道长换上新衣,仪态真是越发俊美清贵,仙风道骨了。”
墨麒还没发话,宫九就冷哼了一声:“这是我替他准备的。”
“……”屋内的众人皆缩了缩脖子,安静如鸡,预感到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爆发。
耶律儒玉看也不看宫九,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旧盯着墨麒不放,一脸状若真诚的赞美:“……但道长本就生的轩然霞举,仙人之姿浑若天成,便是没有这些锦绣繁缛,也依旧是俊逸不凡。”
“哦?是吗?”宫九的语气愈发危险起来。
一场唇枪舌剑当即如着了火的蓬草,愈烧愈烈。
反正宫九和耶律儒玉也不是当真着急破案这件事,两个冷心冷肺的人更愿意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一争高下,比如说——道长的衣服。
根本插不进话的墨麒几次抬手:“……”
他欲言又止了一会,突然发觉面前同样穿着白衣、同样拿着折扇、同样舌灿莲花针锋相对的两人,又一次让他想起了两只互相对挠的短腿猫,拼命想要挠走对方的空气,让对方闭嘴的模样简直出奇的相似。
……发觉自己居然又觉得这画面颇为可爱、甚至妙趣横生的墨麒,诡异地沉默下来,眉头不自觉地紧皱起来,开始对自己进行严厉地自我反省。
包拯和公孙策:“……”
包拯和公孙策看着宫九、耶律儒玉和墨麒的目光,不由地诡异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心想:原先还搞不太懂,这辽国七皇子非跑来大宋,还天天跟着他们转是什么意思。
现在仔细想来,原来是他们自作多情了,人家七皇子跟着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而是墨道长啊!
耶律儒玉:“阿嚏!”
墨麒没忍住一时鼻痒:“……嚏。”
睿智如包拯,并没有出声劝架,而是清了清嗓子,刻意放大了声音,直接对墨麒道:“道长,木将军的尸体,仵作已经验过,和陶知府确实是一样的情况。现下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现在出府,去审问史副将?”
墨麒的反省被包拯打断:“……嗯。”
包拯根本没有管窗边那两个还在争执的人,带着公孙策、墨麒施施然就出门了。路走到一半,果然瞧见耶律儒玉和宫九都噙着冷笑,不看对方一眼地跟了上来,互相之间隔着十米远,简直宛如两个闹变扭的五岁稚童。
墨麒:“……”
墨道长再次心情沉重地陷入反省:……为何?为何我会觉得这场景可爱?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公孙策凑到墨麒身边,悄声用气音问:“道长,你先前是不是认识那个辽国七皇子啊?”
墨麒摇头:“玉门关以前,未曾见过。”
公孙策哦了一声,满脸不信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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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来到史副将狱前时,他正坐在草床上,有些惶急地抖着腿。
一看到包拯,史副将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门边,扑通给包拯跪下,边磕头便道:“是末将糊涂了!末将认罪,末将认罪!但求包相您一定要高抬贵手,饶过末将一命——”
史副将毫无骨气地跪倒在包拯脚下,不断恳求着活命。
耶律儒玉看着磕头不止的史副将,用折扇点了点勾起的唇角,暗含嘲讽道:“有意思。我大辽可从没见过这等事,更没见过犯下这等事,还有脸求饶的人。这来一趟大宋,我算是长了见识了。”
史副将只管纳头便拜,头磕的咚咚响。
驻守在他牢房外的河西军,脸色铁青,哗啦开了门后,就毫不手软地强行托起史副将,将他带到提审房。
“木将军,今晚也死了。”包拯没有说别的话,直接就将最能撼动史副将心神的消息抛了出来。
史副将才被河西军松开,听闻此讯,顿时一下软倒在地:“什么……”
包拯一拍惊堂木:“你若是不想成为下一个,便最好将所知实情,如实道来。你和那两个已经死在停尸房里的混账,究竟都做了什么!”
史副将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却没有说话。
宫九冷冷地笑了一下:“陶知府的尸体,史副将见过吧?也不知道那凶手……是怎么割开陶知府的皮肉的,但愿可不是在他活着的时候。”
史副将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宫九慢条斯理地道:“好好招供,说不准还能留你一具全尸,好歹省掉生前的痛苦。你可莫要执迷不悟,非要先忍受一番酷刑,然后被那凶手活活羞辱折磨死,尸体还被弄成那副见不得人的模样……那就不值当了吧?”
“我说!我说!”史副将听着宫九的话,浑身都直发麻,根本不敢想陶知府身上那种可怕又耻辱的伤痕,如果是活着的时候留下的,他身为三人中唯一还活着的那一个,即将面临什么。
他立马就支撑不住了,根本没有半点铁骨铮铮:“在木将军从云南调到河西来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夫长……庞将军在时,管军纪管的严,我根本没有机会出去逛窑子,憋了好几来年。木将军调来河西军那天,我实在没忍住,就去了城里的南风馆……”
史副将小心地看了眼包拯:“没、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新调来的木将军,还有陶知府,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同道中人……”他有点含蓄地道,“就是……在那方面有点特殊的癖好……”
公孙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开口问道:“除了在南风馆,你们是不是也曾经对其他人下过手?”
史副将不敢隐瞒,畏惧道:“我和陶知府,曾、曾经对营里的小兵下过手……”
“你们宋人还总说我们辽人畜生……”耶律儒玉在一旁呵笑了一声。
“木将军呢?”墨麒问。
史副将的头坑的更低了:“他就只在南风馆里快活过……他不是已经有个小男……”史副将被公孙策的一记瞪视吓得憋回了后面那个宠字,慌忙改口道,“他已经有花将了,自然不需要像我们这样还物色新的对象……”
史副将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流露出了点抱怨的神色,似乎是在怨木将军不肯跟他们分享似的,看的公孙策几乎都想立即把那凶手放进来,让凶手把史副将给折磨死算了。
包拯也极为不悦,打断了史副将的话:“那花将是不是被木将军逼迫的?”
史副将瞪圆了眼睛,摇头道:“不,不不。那花将真的是自愿的,他天天跟块心头肉似的被木将军捧在手心上,据说是在来河西之前,就已经和木将军在一起了,来河西还是他大老远的主动跟过来的。”
公孙策和包拯困惑地对视了一眼。
那这说不通啊?
宫九敲了敲牢房的铁栏杆,发出铮铮脆响:“那照你这么说,木将军为何还会被杀死?难不成,他和陶知府,都是被南风馆里的小倌杀死的?”宫九的语气危险了起来,“一个小倌,能如此轻松地出入河西知府衙,甚至是河西军营?”
史副将一握拳:“当然不是小倌!”他望向包拯,“包大人,我说您别不信,这事儿,肯定是梅师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