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送子观音案11

“怎么会?!难道当年冲霄楼里的那具尸体,不是白少侠的?”包拯本能的陷入沉思。

包拯与公孙策两人,年过三十,因长年劳形案牍之故,皆未成家。因此在性格开朗讨喜、又极为聪颖的小展昭来到开封之后,两位长辈便将一腔慈父之情统统投注到了展昭身上,将小展昭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包容,说他们是看着展昭长大的也不为过。

白玉堂作为展昭最投机的挚友,与开封府的关系更是亲近,包拯与公孙策几乎是将白玉堂看做自己桀骜叛逆的二子,当年痛失白玉堂后,开封府亦是为白玉堂整整挂了两年白纱。

而现在,在他们终于稍微平复了心口伤痛的如今,竟在河西奇案中意外发现白玉堂并没有死?!

包拯与公孙策一时震惊狂喜,一时悲伤不解,数年来积压在心底、不敢揭开封盖的感情顿时涌上心头,叫两个大宋有名的睿智之人都齐齐怔在原地。

不过现在,并不是放纵感情占据大脑的时候。

墨麒声贯内力,打断了公孙策和包拯的惊愕:“公孙先生!”

他怀中的梅师爷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梅师爷的喉咙被一刀利索地割开,腹部高高隆起,鲜血早已湿透了衣衫,将墨麒新换的竹青道袍也染上了血。

墨麒匆忙将梅师爷的身体放平,把手垫在梅师爷后脑之下,伸指探了梅师爷的鼻息,几不可闻。

“梅师爷!”公孙策缓过神来,立即倒抽了口凉气,拔腿跑出大厅,“我的银针呢!”

包拯也匆匆一路跑了出来,在梅师爷身边停下,面色难看:“可还能救回来?”

包拯问是这么问,但其实心里已经没抱什么期望了。

公孙策还要银针,无非是因为梅师爷还有鼻息,医者仁心,他还想再尽量而为一下。但谁都知道,已经伤成这样,梅师爷不可能还有活路。

公孙策没有说话。

但墨麒却开口了:“能。但要快。”

包拯本因公孙策的沉默而一沉的心,顿时猛地一跳:“请道长出手相救!”

墨麒没再耽搁,当即一手从腰间取下了指头大的酒坛子,一手振袖抖出自己的银针包,捉住扔给公孙策,简短有力地道:“九公子,封穴。公孙先生,把他肚里的东西取出来。”

宫九也不是爱废话之人,墨麒话音未落,宫九便已出手,五指拈作兰花之姿,如风中翻飞的蝴蝶一般,迅速连点梅师爷的周身重穴。

正是江湖上闻名已久,却也失传已久的兰花指。

如此绝世武功,用以封穴,效果自然是绝佳的。

梅师爷的血立即被迫封住了,不再继续疯狂喷涌。

公孙策见状,立即毫不迟疑将银针扎下,辅以封穴止血、顺气镇痛,权当麻醉之用。

墨麒将手以酒清洗过后,并指为刀,内力收发随心,纵以如刃指风,干脆利索地照着梅师爷肚皮上被粗暴缝上的刀痕再次切开,取出里面的死狗。又自腰间寻出玉麒金续粉,请包拯取来了公孙先生平日所用的银刀,以酒烧刀,同公孙策二人同时开工,开始处理梅师爷破裂的脏器。

河西的冬日,毫无遮挡的院落里冷的能令水凝结成冰,公孙策却出了一头的汗。

这是他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剖腹挖肚的动刀,实在不能不紧张。

包拯拿了东西之后,也没什么事能干了,自觉碍手碍脚,直到看见公孙策的汗都快淌到他一眨不敢眨的眼睛里了,才掏了帕子,帮公孙策擦汗。

就这样还要被公孙策嫌弃:“包黑子!你挡到我了!”

堂堂威武严正、铁面无私的包丞相,被师爷当众大小声,却一声也不敢吭,缩回手在一旁老实地当他的木桩,看起来颇为委屈。

包拯往大厅里看了眼。耶律儒玉还稳稳地坐在里面,似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似的,并没有起身来院里凑热闹的意思。耶律儒玉悠闲地端着茶,边品边远远地看着,和包拯对上视线后,还举起茶杯冲包拯摇摇举了一下,露出一个大约是友善的微笑。

耶律儒玉能老实在大厅里坐着,不来捣乱,也算是好事。包拯这般想着,将视线重新转回公孙策和墨麒这边与阎王抢人的生死时速中。

内伤处理完后,便是缝合,只消一人便可完成,两人就是添乱了。墨麒便收手,将位置让给公孙策,自己则专心给梅师爷哺以内力,以防对方撑不过这番折腾。

待公孙策将梅师爷腹部的伤口缝合完毕,墨麒才从自己腰间剩下的那三个指头大的酒坛子中,取出最右侧的那一个,拨开酒塞子,就要往梅师爷口中喂。

公孙策本还想看看,梅师爷的下.身有没有也被那凶手下刀子,抬头擦个汗的功夫就瞧见墨麒往梅师爷嘴里喂酒,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拍墨麒的手:“道长!你做什么!?”

就梅师爷这一肚子破破漏漏的样子,还给他喂什么酒?!

宫九眼明手快,拿折扇把公孙策的手半路截住了:“这可是续命的好东西,若非道长,寻常人便是万金也求不得。要是给你打碎了,这一时半会的可不知道上哪再找一坛去。”

墨麒已经将酒给惨无血色的梅师爷灌下了,凝聚着内劲的手顺着梅师爷的喉咙拂了一下,帮助酒水入喉。待酒液滑下喉结后,墨麒又以内力将酒液打散成酒气,缓缓引导着药力散入五脏六腑。

几乎是立刻的,梅师爷惨白的面孔上便显出了几分血色,满脸的痛苦神色渐消,浮现起了几分微醺后的醉意。原本几乎没有什么呼吸起伏的胸脯立即上下起伏了几下,像是溺水的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哇地一声吐了几大口淤血,才又恢复平静。

……这酒特么难道是什么太上老君的灵丹不成?!

公孙策震惊地瞪大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梅师爷的面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不少,简直不敢置信,后脑的头发都要惊得竖起来。

他不信邪地伸手,去搭梅师爷的脉搏,发觉梅袏原本微弱缓慢到几乎没有的脉搏,也渐渐起来了。

公孙策手里的银针包都差点掉了,若不是墨麒还在运动助梅师爷疗伤,他简直恨不得扑将上去拽住墨麒的领子使劲摇晃一通:“这、这到底是什么酒?!”

看起来和先前墨道长给他喝的,治晕马车的酒差不多少啊!

…………难不成先前他狂吐不止的时候,墨道长就是给他喝的这种酒吗?!

公孙策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和曾经某一刻的楚留香、胡铁花、赵祯……的心情,产生共鸣了。

包拯一直在旁边无事可做,是将梅师爷的变化看的最清楚的。梅师爷吐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猛地跨了一步,遮住了梅袏的身影,又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坐在大厅里的耶律儒玉。

这般骇人惊闻的续命神药,被自己人瞧见倒还好,他们自当守口如瓶。但若是被这辽国七皇子看见了,那便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了。

好在被包拯防备着的耶律儒玉,此时正托着下巴,满脸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并没有看过来的意思。

公孙策求知的眼神实在火辣,墨麒只觉脸颊都要被公孙策的视线盯出个洞来。

不过墨麒也确实并不是那么在意是否保密,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将这酒拿出来卖了。

墨麒将梅袏身体最后一处淤血打通后,有了分神的功夫,便对公孙策道:“不是。先前与公孙先生你喝的,是一壶夏。这,是一壶春。”他毫无所觉似的直白坦言道,“一壶春有麻醉、续命之效,可延半月寿命。若是重伤时服用此酒,半月之内伤势痊愈亦或是好转,当可脱离生命危险。”

公孙策先是抽气窒息了一下,然后伸手一把抓住墨麒的肩膀,压低声音:“你是说——那岂不是——只要一直喝这酒,就可以长生不死?”

墨麒看了公孙策一眼,就跟完全不知道公孙策为何这么激动似的,平淡道:“自然不可,这酒是不可续的。”

等于说,只要你喝过一次一壶春,那下一次再喝的时候,便不会再有同样的续命效果了。

但这也足够惊人的了。

包拯亦是压低声音:“道长在江山醉中买的酒——”

墨麒:“只有一天的效用。”

包拯仍是不放心:“可若是有人发现了这一壶春之效,自然便会怀疑酿酒之人会不会藏有更好的酒,倘若他们派人来抢——”

墨麒沉默地看着包拯。

包拯话讲到一半就察觉出了不对,默默住了嘴。

他这是想岔了。

仔细想想也是。

谁敢来抢劫江湖第二?

疯了吗,还是没活够?抢到的酒怕是当场就得喝光了,不然都没法活着爬出江山醉。

包拯看了眼在一旁冷笑着摇扇的宫九,觉得就算真有人能活着爬出江山醉,宫九也会帮忙再补一刀,顺手把他棺材盖儿钉死了,扔把火烧个干净。

就在众人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的时候,展昭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两只好看的琥珀色眼睛上,多了两个黑眼圈儿。

公孙策医者仁心,即便瞧见了自家娃脸上顶着的两个黑眼圈,也依旧有条不紊地喊来了人,抬来支架,亲眼盯着仆人将梅师爷抬回屋内、不假他人手地妥帖安置好后,才转出屋来,拉过展昭细瞧。

公孙策看着自家娃被打成了熊猫的两眼,心疼地问:“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方才那当真是白玉堂?”

夭寿哦!展昭这么讨人喜欢,这是谁这么可恶,对展昭都下得去手?

打人就算了,居然还打脸,还捣眼睛!

展昭眼泪都给人打出来了,多半是被击中了泪腺。他边泪流不止边道:“真的是!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不记得我了,而且性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一看到我追上来,跟发了疯似的提拳就打我!”展昭擦眼泪擦个不停,可越是擦,眼泪就流的越是厉害,简直成了个碰一下直淌水的泪包,抬着手揉眼睛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委屈,“你看给我打的!”

公孙策把展昭直揉眼睛的手打开:“眼泪都流成这样了,你还揉眼睛,是不是想要把眼睛哭瞎?”他轻轻撑开展昭的眼皮看了看,“没什么事。你就别老碰眼睛了,等会我给你拿药包敷敷,眼泪就止住了。”

公孙策边看边笑:“这么多年了,想要看我们展熊飞展大侠落个泪可是难得很,今日就给咱们看足几年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