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崖底,回到河西府的路上,宫九一路捣捣戳戳。
……说捣捣戳戳,真是美化了宫九的举动了。
有时他会顺手从墨麒的衣袖里,熟门熟路地摸出银针来,在手里把玩几下,轻飘飘就往墨麒身上要穴冷不丁一戳;亦或者是在攀崖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挡住墨麒下一步要下脚的路,力图让他找不到借力的地方,最好一头栽下去摔死。
对于墨麒来说,这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但也着实让人头疼。
这样的小捣小戳,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到河西府,也没有停止。
公孙策和包拯等人,听到展昭的欢喜的喊声之后,也纷纷从知府衙里匆忙跑出来,在门口迎到了多日未归的墨麒和宫九:“你们终于回来了——世子这是做什么?”
公孙策讶异地盯着宫九。
宫九神态自若地收回准备往墨麒脑袋上扎的银针,胡乱塞进墨麒怀里,只当无事发生。
墨麒也拿他无可奈何,又觉得明明两个人都吃了土果,却只有自己看到了宫九……咳,有些狼狈的模样,似乎确实有些不公平。
他思来想去也摸不出个头绪来,只能好脾气地把银针包收回袖里。只当自己是养了华雪池里的那种漂亮又凶狠的雪狐,被毛爪子三不五时挠一下,权当是狐主子的撒娇算了。
墨麒心态良好,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可他这副沉默的模样,映在其他人眼里,难免便多了几分忍气吞声的意味。
展昭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番和胡铁花一模一样的忧虑心理:这就是道长脾气太好了。不然依太平王世子这个折腾劲,谁能受得了?
对众人的误解还一无所知的墨麒,对上了展昭投来的鼓励和同情目光,心里一片迷茫:……?
他有些谨慎地在心里想:总觉得自玉门关之行以来,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莫非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墨麒一头雾水。
包拯第一个打破空气中莫名弥漫的八卦气氛,肃然道:“你们去哪了?你们可知,我们已经找了你们整整三日了!”
展昭也从自己的脑补中抽回心神,点头赞同道:“是啊!若不是相信你和世子的实力,不可能轻易遇害,公孙先生差点都要把你们也列入这次案子的死者名册了。”展昭上下打量墨麒褴褛的道袍,不由吃惊,“莫不是——你们当真遇上了不得的高手了?”
墨麒摇摇头,从怀里取出自己在李虎门板里找到的地图:“我和宫九一路沿着李虎留下的地图,找到了这次案子里剩下的死者。他们都已经被李虎收敛了尸体,就地掩埋了。”
公孙策神情严肃起来:“快快进门,换了衣裳,与我们详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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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土果,竟如此神奇?”展昭听完宫九讲述的这几日的见闻,不由地惊诧,“我竟从未听闻过。”
公孙策认真将宫九所说的,关于土果的描述,再三想了想:“我总觉得这听起来似有些耳熟?我应当在河西的地方志里曾经看过……”他抬手懊恼地拍拍脑袋,“一下却是想不起来了,待我稍后再去查一查。”
“麻烦公孙先生了。”包拯点头道,“道长和世子此番逢凶化吉,实是大幸。更重要的是,这次你们带来的消息,让此案的案情终于拨云见雾,有了点依稀的脉络。”
“那些黑衣人,应当便是杀死那些死去‘异人’的凶手。那些‘异人’,实则也不是真正的异人,而是因被黑衣人强行喂下了土果试药,中毒而亡,方才变成我们所见的那副模样。”包拯若有所思的说,“难怪衙门的告示贴出去后,却少有人来认领。我们还当是那些死者的家人顾及颜面,方才狠心不认尸体的。”
展昭点头:“是啊!衙门贴的告示上说,尸体都是异人的。那些死者原本就只是普通人,家里人一看这告示,自然不会认为那些死者会是自己的家人。谁能想到他们失踪了之后,会遇到这等飞来横祸,突然变成异人了呢?”
包拯对梅师爷道:“快快让人改了公告,说清楚凡有家人失踪了的,都来府衙一趟。”
梅师爷当即吩咐下去了。
墨麒:“因试药而死的,也不止现在躺在停尸房里、还有密林中葬下的那些人。服用土果后的变化,放在男子身上极为明显,放在女子身上却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宫九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先前同我们吃酒的那些乐娘?”
被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想起初来河西那一天,和席酒楼里那个醉了酒的乐娘说的话了。
想来,那乐娘所说的,被人赎走又在怀孕后被丢弃,最终活活冻死的姐妹,很大可能其实不是怀孕冻死,而是被喂了土果而死的。
“那些黑衣人,一开始还不敢行事如此猖狂明显。他们应是扮做了富商巨贾,去青楼中买了贱籍的女子来试药。这是最稳妥的,毕竟她们被买回家后,自然是会被养在后宅,久不露面才是正常。即便她们其实已经因试药而死去了数月,也不会有人怀疑。”墨麒声音有些低沉地道。
宫九手中执着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看来,告知那些乐娘,其实他们的姐妹没有在后宅享福,而是在‘怀孕’后弃尸密林的,也是李虎了。”
展昭不由地叹道:“行善事召险恶,天道不公啊。”
“若是这般,那这些黑衣人的目的应当只有一个,便是尽快找到土果的正确熬制方法,故而抓不同的人试药,又对李虎杀人灭口。可对陶知府……我猜墨道长说的没错。杀死陶知府的人,和那黑衣人,必定不是同伴。”公孙策肯定的说。
“为何如此肯定?”宫九凤目一转,目光落在公孙策身上。
公孙策站起身,将众人引到后厅。那里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停尸房,里面摆放着的正是陶知府的尸体。
门帘掀开,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宫九如愿以偿地看到墨麒面上那一丝一闪而过的隐忍克制的神色,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公孙先生还是快些说,不然道长怕是就要吐在这里面了。”
公孙策愣了一下,不由地看了一下墨麒的脸色,连忙加快步伐,走到尸体边,揭开白布。
“你们离开这段时间,我已经验过陶知府的尸首了。”公孙策用手指点着,仔细又飞快地解释,“除了致命伤之外,其实还有其他的痕迹,不过在尸体浮肿的情况下,不大明显。”
公孙策指了指陶知府的下身:“我在他的下.体,发现了点精斑,虽是被人事后处理过了,但仍有些残余。应当是死前,曾与同性发生过关系。”
展昭站在人群最后端,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一张年轻还未脱稚嫩的脸忍不住通红,眼珠子乱瞟,不知道该看哪。
展少侠出了江湖不久就跟着包拯一块探案了,基本出门不是小案就是大案,根本没机会体验一把风花雪月、花前月后的滋味。他甚至还没跟姑娘牵过手呢!听公孙策熟门熟路地讲这些的时候,还没什么经验的展少侠难免就有点不大自在。
梅师爷和展昭一样,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看到白布被揭开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侧了侧脸,恰好看见展昭毛毛躁躁地挠耳朵的样子,不由地轻轻一笑。
展昭耳聪目明,梅师爷又站在他身边,这声轻笑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耳朵根子顿时就臊得更红了。
不止展昭,墨麒其实也不大自在。不过就他那张稳如泰山的脸,恐怕除了一直盯着他看的宫九,没人能瞧见他藏在发鬓下的玉白的耳尖,悄然蹿上了一抹粉色。
墨麒的声音仍然沉稳有力,任谁都听不出此时这声音的主人正红着耳朵:“不是强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