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淹

旁边的严氏被他的动静吵醒,困乏道:“夫君还不安置?”

吕布沉沉地叹了口气:“英雄末路,明日不知着落,如何睡得着?”

严氏低声道:“何至于此?大不了投降便是。夫君英武赫赫,天下人欲争着纳入麾下,君与曹操,也不是项羽与刘邦那般水火不容的境况,尚不及末路。”

自听了乔姬的劝告,严氏便对吕布称霸一事很不感冒。在她看来,与其让吕布成王称霸,倒不如成为某方霸主的麾下武将,总好过现在这样,白守着一个主公的名头,成日里担惊受怕。

吕布一听,虽然对严氏说的“投降”有些不悦,却也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的确,现在的情况是很遭,但最糟糕也不过是被曹操打败,成为他的俘虏。以他的骁勇,曹操肯定会收他为己用,需要担心的只是待遇问题。

想到曹操的“爱才之心”,吕布心下略安,拍了拍严氏的手,逐渐沉沉睡去。

第二日,吕布去见了陈宫。

陈宫一动不动地倒在榻上,双眼禁闭,不看吕布一眼。

吕布缓缓道:“昨日,布亦有不对之处……”

陈宫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动了动。

吕布坐在他的榻旁:“先生一直为布出谋划策,无论先生心中作何想法,先生于布有再造之恩,这是事实。”

陈宫叹了一声:“宫昨日有一言甚为不妥。将军比起董卓,实则胜出许多,于心性而言,甚至更胜于袁本初。”

至少,哪怕吕布再不信他,再怎么被他直言顶撞,都没有像董卓那样随意折磨打杀,也没有像袁绍那样外宽内忌,仅因为臣下“刚言犯上”便恼羞成怒,予以重罚。

至少,在没找到确凿的谋反证据以前,吕布仍礼待于他。

“以将军之人材,实不该沦落至此。宫只遗憾……不能取信于将军,不能为将军所用。”

吕布默然,丢下手上的烧鹅,留下一句“先生且好生歇着”,便匆忙离去。

陈宫睁眼看着空荡荡的身侧,再次闭上眼,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是夜,吕布正要入睡,忽觉心神不宁。他无暇顾及严氏落在后头的呼唤,提着长戟跑出府衙。

忽然,他听到远处传来汹涌的水声与模糊的哭喊声。

吕布神色骤变,折回府衙,直奔马厩,骑上赤兔马往声响传来的方向奔去。

此时本是宵禁,街上除了巡夜卫兵,并无旁人。远处的异响渐渐增大,不少人家被吵醒,却无一人敢点灯,更无人敢出门瞧个究竟。

就在吕布靠近外城的时候,赤兔马突然受惊一仰,险些将毫无准备的吕布掀下来。

吕布虽神思不属,到底武艺强大,他以极快的速度勒紧马绳,强迫赤兔马落地。

然而马蹄着地的时候,传来的并不是清脆的声响。

水波漾开的声音传入耳中,赤兔马来回踱了几步,高声嘶鸣。

吕布惊愕地从怀中取出火石,点燃火光一看,地上竟淌着半指高的积水,从他的脚下一路漫延,伸向城外……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城外有大量的水漫入城内,并以惊人的速度上涨,再等小半个时辰便能将整座城淹没。

吕布咬牙切齿,他死死盯着城门的方向,眼底有火光在凝聚。

他挥动马鞭,毫不犹豫地往城门的方向赶去,沿路遇见一小支士兵,正是今晚的巡夜人。

“报告将军!北部城门被洪流摧毁!城门附近的水流已升至半人高,我等不敢耽搁,立即来与将军汇报!”

吕布觉得嗓子发疼:“城边的百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