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祢衡来许都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将他的嘲讽功能散播到内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许都打响了才名,也在许都唱响了狂名。

有的学子欣赏他的才华与狂放,敬佩他不畏权威的精神;但更多的学子十分反感他的脾气,认为他目中无人,违背君子的谦逊礼德,逮住谁都要咬一口。

因而,许多人“闻祢而逃”,见到祢衡就自觉绕道;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敢于“应祢而上”,化不爽为找茬,想要将祢衡那狂恣的态度狠狠踩在脚下。

司空府集结撰书的一群文史中,就有几个是祢衡的“死忠黑”,今日受召而来,在长廊与祢衡狭路相逢。

长廊不算太窄,祢衡目不斜视,挪了挪脚步往右侧走。

那几人却往同样的方向迈了几步,堵住祢衡的去路:

“当真稀奇,祢处士前些日子才大放神威,在司空面前狠狠耍了一把威风,今天竟还敢独自前来,真乃勇气可嘉。”

“辱没府官,竟还有脸出现于此,若用彼之脸皮修补城墙,定可固若金汤。”

两个文史一唱一和,剩余三个文史发出窃笑,不怀好意。

如果是以前,祢衡早已毫不客气地把这五个人从头到尾,连同头发丝都喷了个遍。

可如今他与崔颂立下赌约——在抄完一千余册复本以前不与人起争执,不喷人,做个安静的移动毛笔,尽心尽力为许都文化事业做贡献。因此,他难得的保持沉默,任凭这几个人嬉笑。

“这是怎了,几日不见,一向爱扯嘴皮子的祢处士竟然变成了一个哑巴?”

另一人立即捧哏:“莫不是因为出言不逊得罪了人,被人毒哑了吧?”

……如果可以,祢衡倒想把眼前这两个人毒哑,换一个耳根清净。

他倒想学一下洛阳文会上崔颂“任凭他人放气,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作风。可面对旁人的挑衅,要是真能忍耐,那他也就不是祢衡了。

正所谓文人两大利器:一杆子笔和一张嘴。

笔墨攻伐,嘴利如刀,得理便不饶人。

祢衡被接连刺了好几句,忍了又忍,青筋突突直跳。

那几人见祢衡并不还嘴,以为是他遭到了司空的整治,难得收敛了脾气,于是变本加厉,花式嘲讽不绝于耳。

沿路的司空府守卫因为祢衡前些日子“击鼓骂曹”,光/膀/子辱骂曹操一事,对他全无好感,此时个个假装树桩,无人出面帮他。

祢衡就这样被五人堵在路中,轮番挖苦。最终,他将头上的发冠往地上一摔……撸袖子打人。

既然不能动口,那动手总行了吧?

一番混战。

最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祢衡和同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五名文士,被一同请到曹操面前。

曹操:……

祢衡:一张猪头对五张猪头,血赚不亏。

曹操看向崔颂,用眼神示意:你带来的人第一天就给孤惹事。

崔颂同样用眼神传讯:主公,一个巴掌拍不响。先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曹操长叹了口气,关切道:“怎么伤成这样?常宁,快取上好的伤药过来。”

曹操不先问责,而让随从取伤药的做法,让五个文史又羞愧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