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盒装大物,小盒装小物。人的位置,不能超过他的才德。‘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1]’(译:君子应该安分守己,做自己该做的事,不生出非分之想),否则就像这射覆的盒子,装不下里面的东西,不过徒增人耻笑罢了。”
如此一番话,竟是出自一个三岁小儿之口,哪怕向曹操汇报的亲信再怎么持重,此刻亦不免惊愕地看了曹冲一眼。
曹冲浑然不觉自己的观点对于他这个年龄而言有多么惊世骇俗,他小大人一般地说完自己从“玩具”中获得的启发,与任何一个渴望夸奖的孩子别无二致,眼眸微亮地盯着自家老父,翘唇问道:
“阿父,冲说得可对?”
即便已经感受过这个聪慧的儿子带给他的太多惊喜,曹操仍不吝欣悦与赞美,用力摸了把曹冲光秃秃、只扎了一撮小辫子的脑门:
“引经据典,言之有物,值得表彰。”
曹操挥退耳目,二指曲起,在小盒子上叩了三响:
“那冲儿能否猜出,这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曹冲举着盒子欲摇,被曹操制止。
“射覆的盒子,如何能摇动?”
曹冲反问:“又有何人规定,射覆的盒子不能摇动?”
“以前或许并无此明文禁规,但冲儿既要与为父玩,就要遵循这项要求。”
曹冲将盒子放在案上,取过三枚铜钱,似模似样地六爻。
“如何?”
曹冲老神在在道:“此卦凶险,匣中定是冲不爱之物,阿父仁义,恕儿就此告退。”
说完,拔起小短腿便跑。
曹操一把逮住曹冲,举到跟前:“你还未学通卜算之术,怎知其中凶吉?”
“不过是闲时耍完,阿父却不让我摇晃此匣。冲左思右想,阿父此举,并非怕冲通过小伎俩猜出匣子中的物什,而是怕匣中的东西损毁。”
曹冲扭了扭胖乎乎的身子,无法挣脱曹操的桎梏,顷刻嚎啕大哭,
“今日的药罐子还未奉上,这盒中之物,怕不是药盂吧?”
曹操哈哈大笑,毫无恻隐之心:“既已知晓,那就趁热喝了吧。”
曹冲霎时哭得更加大声:“呜哇——不要喝药,冲不喝!”
正热闹的时候,门槛外传来清楚的一声“噗嗤”,让房中二人减慢了动静,各自往门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