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个带着嘲弄的声音透过半开的门缝,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
“我家先生都这样了,你还过来说风凉话,这是人会做的事情吗?”
“你这奶娃娃牙尖嘴利得厉害。你家先生出气多进气少的衰样可不是我害的。自己行事不检点,一失意就做出这副模样,怎么,别人还说不得了?”
崔颂撞门而入,屋内对峙的二人同时收声,朝门边看来。
见到崔颂与他手上的佩剑,书僮惊疑不定,无名谋士则是愕然中带着几分慌乱。
“你不是那崔颂——”无名谋士话说到一半,见崔颂提着剑往里边走,顿时吓得声音发抖,“你、你要作甚?!”
银光闪过,无名谋士来不及惨叫,头上的葛巾就连同诸多头发被一起削了下来。
他仓皇抬头,正对上一双如蒙寒霜的凤眸。
“闭嘴。”
无名谋士顶着一头乱发,吓得噤若寒蝉。
崔颂径直越过他,匆匆来到榻边,将剑搁在榻底,去查探戏志才的情况。
书僮本想拦住崔颂,但被他刚才的行为与气势所慑,终是没有付诸行动。
床上的青年双目紧闭,脸色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又密又长的睫毛在眼底的那片白色间投落了一层虚弱的阴影,显得熟悉的面庞消瘦憔悴了许多。
崔颂一时心乱如麻,喉中有些发哽。
在与貂蝉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从貂蝉的口中得知了戏志才的病征。可那时,貂蝉亦告诉他,戏志才的病虽是不治之症,但还未严重恶化,至少还有五年的寿命。
兼之平日里,戏志才除了偶有咳喘,并未有别的症状,精神尚佳,崔颂便决定先灭杀董卓,将荀攸救出,再询医问药,找寻救治戏志才的方法。
可谁知,戏志才竟然在替董卓谋命,不但为了董卓殚尽竭虑,耗费心神,还因为董卓的乱来与猜疑怒极攻心,致病重呕血,昏迷不醒。
崔颂既懊恼于自己,怨自己因为戏志才的故意疏远而有所顾虑,未及时发现他的异状;又恼恨于董卓等人,恨他们胡作非为,行事不忌,如此糟蹋有功之臣。
“医匠怎么说?”
书僮此时认出崔颂正是当初告诫他“这几日不安全,宜快些进屋”的士子,又见他对戏志才尽是拳拳关怀之意,便卸下了心防,朗声道:
“太医丞说,先生情况不太好,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闻言,崔颂稍稍安心了些。门边的貂蝉亦擦干了泪,眉目间的悲戚散了少许。
崔颂眼角瞥到蹑手蹑脚往门边退的无名谋士,不由冷笑:“再动一步,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无名谋士被之前的那一剑削去些许头发,虽然发根还在,算不上被髡[1],但他仍觉得受辱,只碍于崔颂的气势与佩剑,不敢发作罢了。
如今被崔颂这么一刺,怒火攻心,当即喝道:
“崔颂你好大的胆!我乃太师幕僚,奉命来此,你非但恫吓、羞辱于我,还想取我性命?你的眼中可还有太师,还有圣上?亏太师对你青眼相看,你莫非要效仿那些逆臣贼子,罔顾君恩?”
“君?董卓算哪门子的君?你才是好大的胆,竟将圣上藐视至此!”
无名谋士一慌,知道自己惊怒间说错了话,气势上顿时弱了几分。
又见崔颂蓦然起身,手提宝剑,眸露杀气,顿觉腿软。
“只是一时口误……”无名谋士知道这时候不服软不行,崔颂这边不仅占着人数上的优势,还持有利器;他就算想跑,门边还站着一个深浅不知的郭嘉,根本逃不了。
正当他心惶惶之际,从进门起就不曾说话的郭嘉忽然轻轻一笑,慢悠悠地开口:“义士何必动怒……”
无名谋士一听这话有调解矛盾之意,不由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