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君请入瓮

刘曜冷笑:“你是他的师兄,只有他不敢的份,哪有你不敢的道理?”

江遵与他师出同门?

崔颂不由一凛,正当他以为自己穿帮了的时候,又听江遵笑道:“恩师门生无数,在下不过是最无才学最不起眼的一个,不过幼时有幸得了恩师的一二指点,听了几堂课罢了,实及不上崔郎。他乃是恩师首徒,又岂是遵能够相比的。”

得过何休授业的士子众多,不同届的学生彼此间互不相识乃是十分正常的事。崔颂安下心来,虽然江遵如此自谦,崔颂还是向他行了一礼道:“原是江师兄,颂先前不知情,有诸多无礼之处,还望海涵。”这当然只是客套话,他才没有与江遵兄友弟恭的意思——这江遵与大鸿胪卿一唱一和,联合起来针对他,不知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他想到江遵交给“甘姬”的那张白绸上暗刻着那个刘字,莫非……那白绸是刘曜府上的东西?

刘曜好像是专门等着挑他的刺一般,见他与江遵说着场面话,再次开口讥嘲道:“不愧是有君子之名的名士,总爱在这些明面上的事上下功夫。当年为恩师守父孝,有模有样地做了三年,引来赞誉无数,怎么,才第四年就原形毕露了?也是,今逢战乱,人人自顾不暇,怕是无人欣赏你的‘纯孝’。”

崔颂暗道糟糕,他力求不让旁人看出破绽,考虑了许多,却忘了问询问“恩师”的忌日。以“崔颂”对老师的尊重,必然会在他的忌日那天祭拜,可他不是那个“崔颂”,他并不知道何休的忌日啊!

身边的人,也未有一人提醒……

崔颂突然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今日是他成为“崔颂”后第一次与刘曜见面,他没有祭拜何休,刘曜是怎么知道的?

刘曜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崔颂,只见崔颂神色平静,目光似与他对视,又似没有,仿佛并不把他放在眼中。

“你果然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崔颂淡淡说道,让人听不出什么语气,却叫刘曜变了脸色。

崔颂不在人前祭拜何休……是因为知道自己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故意为之,诱他暴露?

刘曜忍不住脑补,将一切歪向阴谋论的角度。

“那你当日……说自己酒醉,记不得前一晚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崔颂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某一日”,“某事”,“是否”,“xx所xx”之类的用语,这些人说话都像打哑谜一般,可他对他们所说的事全无了解,又从何猜起。

但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如果真的像他猜的那样——甘姬幕后的指使者是刘曜,那么刘曜就极有可能是派出刺客来杀他的人。

如今刘曜将他请到府里,与他说了这许多,而不是一骗进府就把他就地解决,这就说明:要么,刘曜并不想杀他,至少现在不想;要么,刘曜对他有杀心,但是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是前者,那倒也罢,如果是后者,他必须当机立决,让刘曜不敢对他下手。

崔颂不知道的是,在他忌惮刘曜的同时,刘曜也在忌惮他。

这位宗室成员看着眼前这位风容如旧的名士,见他轻动嘴唇,大无畏地吐出一句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此神态,令刘曜神情恍惚。他的记忆,随之回到了一年前。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饮得大醉,掷盏喝骂。

“刘宏(汉灵帝)无能,不若早些死了——”

尚存的几分理智,令他吞下剩下的半截话语——让位于我。

彼时,同样酒醉的名士露出与此刻同样的神情,回了一句同样大无畏的话。

“要他死,又有何难?”

第二日一早,貂蝉在董府海棠林外的小道拦下戏志才,向他求救。

“你重新说一次,子琮他怎么了?”戏志才沉下脸,“什么叫做‘他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