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说出口就不能收回。李儒明白事已不可为,他与戏志才的芥蒂已生,无论怎么解释都是徒然,遂干脆利落地道别。
戏志才离开宴厅,沿着小路抵达客舍,从那取了一只包囊,离开董卓府,回到他在城内的住宅。
书僮出门相迎,他嘱咐了几句,书僮应声,取来他需要的几件物什。
戏志才打开从太师府带回的包裹,里面放着一件灰色外袍,与他身上穿的这件十分相似。
他将那件灰袍的袖子浸入水中,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取来银器,同样放入。
不一会儿,银器上结了一层黑色。
书僮呆在原地:“先生,这是……”
戏志才摆手,让他不要多问,将东西撤下。
他果然没有料错,今日下毒之人,其目的不在毒杀董卓,而在离间他与部将幕僚的关系。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与李儒。
他想到那个撞了他的侍女,猜测“毒/粉”就是那个时候洒上他的袖口。
那时他在董卓府,被那穿着湘妃色襦裙的侍女撞了个正着,他强忍着咳意,直到出了海棠林,再也压制不住,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了数声。
等咳嗽结束,他放下衣袖,几块鲜红的血迹好似怒放的梅花,在纯白的袖口盛开。
若穿着一身污秽的袍服前去赴宴,未免太过失礼,他想也未想,找来府内的一名侍女替他换了外衣。
却是恰好避开了此次嫁祸。
此次的嫁祸之计虽不甚高明,却行之有效,正中董卓的软肋。以董卓的多疑,此事过后,不仅对他与李儒保留疑心,对其他幕僚部将恐怕也不再信任。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他整日疑神疑鬼,不信任何人,刚愎独断,直至众叛亲离。
只是他想不通,纵然有侍女的帮助,里应外合,那设局之人又怎能算计到谨慎如斯的李文优(李儒),又是如何瞒过厨房的检查,将那杯毒酒送到董卓案前。
他更想不通的是,对方如何料定董卓会检查所有人的袖子是否藏毒?那出头的谋士不似被人收买,行踪亦在董卓亲信的监控之下,为何那么巧,独独提出检查袖子这一建议?
除了对暗处敌人的捉摸不透,还有一件事是他不愿去想的。
设此局之人的身份。
只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人才好。
他让书僮为自己铺设书案,从暗色包裹里取出另外一物,乃是他借布画之名,向管家要来的董府下人的身世资料。
以董卓之惜命,伺候他的下人必然身家清白,所以,对这方面有所忽略也是在所难免。
他不知道那个侍女的名字,只能从头翻阅名册,一目十行。很快,目光停留在一行小字上。
貂蝉,原名任红昌,父任无疾,世医匠,家住……
此时,远在太师府的貂蝉心焦不已。
她想把戏志才为董卓卖命的消息与离间计的结果传递给崔颂,然而董卓因为“险遭”毒杀,虽未处置府里的下人,却严令管家加强防范,所有人不可轻易进出。
没法离开董府的貂蝉只得回到卧房。与她同住的侍女尚在前院伺候,她一个人坐在榻上,正待休憩片刻,忽见枕下压了一只布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