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片刻的崔颂眼见天色已黑,腹中空空如也,决定爬起来觅食。
往外绕了一圈,不见乔姬的踪影。
这时甘姬上楼而来,手中端着一只食盘。
“此处饮食简陋,公子且将就着用些。”
以往为他准备吃食的多是乔姬,如今见不着人,崔颂不免多问了句:“乔姬在何处?”
甘姬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将餔食摆好:“未曾见到,应是有事出去了吧。”
崔颂心下生疑,一语不发地用完晚餐,准备在宵禁前出去看看。
岂料他刚走到楼下,就见门边站着两人,正在有礼地交谈。
其中一人乃是驿舍的官员,而另一人,头戴雪青色纶巾,长身而立,只是一个侧影,便叫人觉得文雅清爽,忍不住升起结交之心。
然而崔颂却一点也不想上前,甚至有了逃跑的念头。
原因无他,只因为驿舍的丞官,对那文士称的是“志才”。
志才,还能有哪个志才?
崔颂恨不得在脚底抹一层油,可门边的二人显然已发现他的存在。
丞官往前一步:“临近宵禁,崔郎是要外出?”
崔颂的视线略过后方的戏志才,后者笑意融融,仿若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眸平正地直视他,竟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崔颂的心如同云霄飞车一般转了一圈。他将一切忐忑压下,回了一个笑,自然道:“旧友来此,颂自是要下楼迎接的。”
丞官恍然大悟,识趣地执礼道:“敝人正要四下巡视,就不打扰二位了。”
不管崔颂内心是如何的尔康手,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丞官从后门跑路。
有时候,过于“善解人意”也不是一件好事……
事到如今,崔颂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回忆另一个自己所传授的《戏志才-攻略全集》,噙笑上前。
“原想等收拾妥当再寻志才,未曾想,倒让志才先找着了?”
戏志才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状,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背:“荀氏一族回返颍川,我从荀文若口中得知你中道离开,料想你必会来长安一趟。恰好我也有事需来长安,就来此截人了。”
崔颂很是不解,不明白戏志才认定他“中道离开必定回来长安一趟”的依据是什么。可他担心露馅,不敢试探,只得无奈一笑,暧昧不明地说道:“当真瞒不过志才。”
戏志才正了神色:“听闻去岁你家在洛阳的宅子进了盗贼,怎么回事?”
崔颂不想节外生枝,加上他刚对乔姬等人说“自己是为了不让志才白白担心才不去找他的”,做戏须得全套,于是轻描淡写地道:“小小内贼罢了,志才无需挂心。”
见崔颂无意多谈,戏志才不再深究,看了眼墙角的漏壶,眼见宵禁将至,自然而然地提出留下与崔颂共度一晚的要求。
以戏志才与“崔颂”的交情,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榻上睡觉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这个“寻常”,对于崔颂而言无异是可怕的。
崔颂正绞尽脑汁寻找规避的方案,忽听窗外一声惊雷,继而风声大作,雨水如金玉之石一般落下,僻远静谧的驿舍顿时被纷杂的雨声包围,变得嘈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