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言而成虎,”崔颂词穷地斟酌着,低叹一声,“如此抬举,颂愧甚。”
面子里子算什么,与其老想着怎么蒙混过关,提心吊胆地害怕自己露馅,倒不如老实地承认自己不行……要能打消别人关于他“很有才”的想法,那最好,他一定会去烧高香的。
荀彧露出一丝不赞同之色:“君子百行尽,一赋笑千秋。君……何必妄自菲薄。”
……这剧本不对啊!
崔颂有些不敢置信:“非颂自轻,只恩师私溺,将颂视若亲子,故觉千好百好……然颂顽劣驽钝,偶有所得,当不得如此盛赞。”
意思是:这不是谦虚,而是恩师偏爱我,把我当亲儿子看待,所以觉得我哪里都好……其实我是个渣渣,千万不要找我拼赋!
随后,崔颂感觉再谈下去估计就要发生文化界的惨案,于是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再次尿遁。
崔颂离开后,未过三息,一头戴进贤冠,身穿绀色直裾的男子信步而来,于荀彧席前停下。
“叔父。”那人行了一礼,抚衣坐于荀彧身侧。
荀彧拢袖回礼,若有所思地道:“公达以为崔公之子如何?”
荀攸抬眸反问:“清河崔郎?何子之徒?”
见荀彧颔首,荀攸正跽而坐:“可是方才那人?”
“正是。公达莫非见过?”
荀攸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将昨日发生的种种一一道出。
“……崔郎站立的方位,与我尚有一段距离。要说他不慎脱手,隔着数丈沾污我的衣摆,我是不信的。大概是他见那老者战战兢兢地赔礼,十分可怜,怕我为难于他,故蓄意将饴糖掷出,托言不慎弄脏我的衣裳,以揽赔偿之责。”
想到后来被送到他面前的贵重马车,荀攸不由一叹,
“只为了一陌生老叟,甘愿折损千万家财……如此赤子之心,温恭直谅,实乃春秋遗风,当为罕见。”
如果崔颂此刻还在这,他必定是一脸的黑人问号。
荀彧则道:
“崔公之子麒凤芝兰,渊渟岳峙。听闻他以父子礼为何公守孝三年,事何公如父……今日一见,情谊竟深厚至此,提及何公,不由惴惴悢怆,仓皇而逃。又因守孝三年,自持无寸进,拒不受茂才之名,菲薄至此,奈何痛哉。”
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另一对叔侄眼中成了“纯善谦冲才华横溢有点死心眼叫人心疼的小盆友”、“品德高尚太过君子容易被人欺负去的滥好人”,崔颂绕路去了花园的另一个角落。
这个地方正处于对角线的所在,同时离崔琰、荀彧的位置最远。
还没找个地方坐下,旁边就传来了一个不是很想听到的声音。
“我当是谁,这位不是写赋讥讽蹇将军的‘天授之才’吗?”
这是找茬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1]汉时经学分两派: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
[2]何休应该是公元182年卒的,因为剧情需要,本文将他逝世的时间改到185年。
[3]《硕鼠赋》的故事是作者瞎编的请别认真=3=
※关于慷慨与品德高尚的问题,三国志里多次讲到谁谁谁散尽家财给乡人(荀彧叔侄),谁谁谁豁达好客宰杀了自己的耕牛给朋友吃(董卓),谁谁谁带着全部家产投奔主公(李典)……全部都是赞扬的笔法,所以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就是这样的……
大概是因为东汉末年官/场比较黑暗,到处卖官鬻爵,贪/污/受/贿,市侩贪婪,所以更讲究君子之风,推崇视金钱如粪土的品德吧【望天
而且,以我观物万物皆着我色……正如苏小妹说的,心中有佛看到的就是佛,荀攸荀彧完全是根据自己的认知……把崔小颂的行为美化了【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