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借口自己“略感疲乏”,把自己关在原主的卧室,不准闲杂人等打扰。
他这才有时间审查原主的情况。
都说一个人的起居室最能体现他的性情。崔颂绕着卧房晃荡了一圈,初步弄清房里的布局。
卧房很大,由三个小套间组成。最里面是睡觉的地方,摆着一张矮矮的床榻,被月白色的帷帐包围。床榻的旁边有一方坐塌,还有案几、橱柜、箱笼等物,崔颂没有细看,只觉那些东西虽说摆放得尚算整齐,但总体构局十分随意,亏得他不是什么强迫症患者,不然铁定别扭。
再看外间,这里是一处小书房,矮矮的桌案配着矮矮的坐垫。墙角摆着几个梯形的小书架,上面摞满了竹简。最里面的书架上,摆着少量的纸质书。
崔颂翻了翻第一个书架的竹简。
《尚书》、《黄石公三略》、《公羊》……都是历史、策谋、文学类的书籍,晦涩难懂,崔颂只看了个标题就果断放下。
再看第二个书架。
《九章算术》,《氾胜之书》……数学书就算了,怎么连农业著作都有?
崔颂默默走到第三个书架旁。
《神农本草经》、《广陵散》、《围棋赋》、《杜夫子弈论》……
崔颂差点给原主跪下。
若单单只是书的种类繁多、内容高深难懂也就罢了,原主竟还给每一本书都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且辞藻华美,笔迹风流,哪怕崔颂没怎么看懂,也能从中嗅到不明觉厉的味道。
再结合原主的才名与便宜侄子的态度,崔颂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压力山大,而是压力宇宙大了。
他原本想着自己和原主也就是文盲与硕士生的差距,现在看来,这特么简直是未开化的猩猩和超级电脑之间的差距啊。
崔颂倒在塌上葛优瘫,瘫了一会儿,又爬起来继续翻找书架,看看原主有没有写日记或是自传之类的东西。
找了半天,日记没找到,家书倒是看到几封,附赠一张家谱。
于是崔颂从中得知了原主父母的信息。
父亲叫崔温,字复觉,曾官拜九卿之一的大司农,因党锢之祸辞官归隐,目前在江东某个地方定局,和好友一起提前过上老年人的喝茶生活。
母亲姓周,名和小字未知,江东庐江人士,作为崔夫人的她自然是丈夫在哪她在哪,晚上和丈夫喝茶,白天和闺蜜喝茶。
本以为“自己”父母双亡的崔颂默默将家书丢到一边。
他得庆幸原主的父母现在在遥远的南方,不然他早就露馅了。
压力倍增的崔颂继续在书房晃悠。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试着在竹简上写字,字迹和原主一模一样,风流大气,玉姿凤骨。不仅白捡了一手好字,以后也不必担心会在书写上穿帮。
毕竟字这种东西,十年也不一定能练到大成。更别说模仿他人,形似且神似何其之难。
再者,这字迹既然都已经成为身体的本能,可见原主练字有多么刻苦,绝不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成就。
现在倒是便宜了他。
再看那字。都说字如其人,崔颂观书案上的笔帖,只觉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仿若要挣脱竹简,振翅远飞。
顿时,一个阔达洒脱、骨子里还透着点散漫与矜傲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脑中。
崔颂心里有了点底,回到塌上继续葛优瘫。
豁达和矜傲另说,现在他要好好散漫一把。至于那些烦心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崔颂枕着菽麦枕头,不消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1]党锢之祸:指东汉桓帝、灵帝时,士大夫、贵族等对宦官乱政的现象不满,与宦官发生党争的事件。事件因宦官以“党人”罪名禁锢士人终身而得名。前后共发生过两次。两次党锢之祸都以反宦官集团的失败而结束,反宦官的士大夫集团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党人被残酷镇压。当时的言论以及日后的史学家多同情士大夫一党,并认为党锢之祸伤汉朝根本,为黄巾之乱和汉朝的最终灭亡埋下伏笔。(——by度娘)
[2]天下愦愦,独宦官之罪耶?——改写自《后汉书·何进》:“天下愦愦,亦非独我曹罪也。”天下大乱,难道仅仅只是我们(宦官)的罪过吗?虽然是张让等人临死前的辩白,但并非全无道理。